一個不說,一個不問,就只是哭。哭夠了,攙扶著回家。
這晚廠里彌漫著一股子紙灰的氣味,工人們放在走廊忘了收的衣服跟窗臺的飯盒上都沾到了,哪里都有,無孔不入。
生產區一片黑,保衛科的同志都沒值班。生產區也沒什么人走動。除了向師傅跟宗技術。
陳子輕的鞋底被運河邊的石頭子酪得坑坑洼洼,他都走累了,宗懷棠的興致依舊高漲。鬼節我們出來約會。陳子輕回頭看看,走過的路陰森森的。“正因為是鬼節
,大家都不在外面亂走,所以我們才能想干嘛就干嘛。”宗懷棠說。
顯然是有預謀的。
陳子輕抽抽嘴,把鬼節過成了情人節,還挺驕傲的樣子。
哎,明明下了決定只等五分鐘,現在都快過去一小時了,東西沒見著,人也沒離開。他揉著鼻子想,像他這么優柔寡斷的性子,干不成什么大事。
幸好他也不是有大抱負大志向的人。
又走了一段路,陳子輕真不行了,他拽著宗懷棠上岸,張嘴就吃了什么。好像是塊碎紙片。
陳子輕臉上的血色一掃而空,是紙錢吧,肯定是了,他趕快吐掉,離開的念頭在這一刻沖到了頂峰。
宗懷棠,你說要送我的東西呢
宗懷棠不慌不忙地撇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陳子輕哭笑不得“哥,我還心急啊,這都過去多久了。”
他晃了晃跟宗懷棠扣在一起的手“快點給我吧,我想要。”我看了就走。
“猴急成什么樣了,沒羞沒臊的。”宗懷棠嫌棄地把他撈到自己臂彎里,突兀地蹦出一句稀松平常的話,親熱的時候你也會嗎
陳子輕沒連上他的腦電波什么
宗懷棠掐他腰,十分不純潔地摩挲了一下“別裝。”
陳子輕真心佩服他的狀態鬼節就不講這個了吧,而且還是在外面。你怎么過一會就提鬼過一會就提鬼,什么心情都讓你提沒了。宗懷棠鬼來陽間竄門的日子嘛。
“還提”
宗懷棠在他手背上咬出了印子,又舍不得地減輕力道用舌尖掠了掠留下的齒痕,帶他去林子里,中途沒忘記答應了要給他再掰一根香蒲草。
他們穿過林子,停在路燈下的草地上面,宗懷棠終于開始走流程了。在這等我。
陳子輕盤腿坐下來,他用香蒲草打了打宗懷棠的褲腿“那你快點。”
我隨時都會離開的,隨時都會。
宗懷棠沒走多遠,他就在幾棵樹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悉悉索索聲。
陳子輕的眼珠不停掃動,生怕出現個七竅流血的鬼臉跟他貼一起,或者是舌頭拖老長全身腐爛的,長發擋著臉披散下來,穿一身白站在他面前的
什么都沒有。
陳子輕彎起香蒲草的長莖再放開,香蒲草的毛絮密密層層一點都沒飛散,他上下捋了捋毛絮,眨個眼就僵住了。
路對面有一個紅色帶花的瓷盆子,里面燃著火焰。是在燒紙,看不到人。
陳子輕無意識地大叫“宗懷棠”
宗懷棠聽到他的叫聲心一亂,什么也不管了就一瘸一拐地跑到他那里。陳子輕攥著宗懷棠的衣服,手指著路對面你看,你快看宗懷棠說“看什么”
陳子輕瞳孔縮了縮,瓷盆沒了,消失了,他舔了舔發白的嘴唇,講了事情的經過“嚇死我了。
宗懷棠笑他不都知道一堆鬼了,不都能跟鬼正常相處了。陳子輕一言難盡,不一樣,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