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制到半夜,門客才睡下。
道觀的道士們大多都睡了,零星幾個守夜的沒制造什么響動,房內房外都靜悄悄。
門客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了別人的呼吸聲,就在他的旁邊,很平穩,像是正在熟睡,可房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神經刷地一顫,睜大眼睛醒了過來。
旁邊沒有躺過的痕跡,蠟燭一根沒滅,都在燃燒著燭火。
門客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他知道是他出現幻覺了,最近經常出現這類情況。千不該萬不該去張家
門客無數次后悔,他惡毒地詛咒連累他的張家滅門。
過了不知多久,門客什么異常都沒察覺到,他翻身把后背對著床邊,想想又將后背朝墻里面,嚴絲合縫地緊緊貼著墻壁。
就在門客不自覺地陷入沉睡之際,他又聽見了呼吸聲,這次不再平穩,二是很大聲,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紊亂,似是快要窒息了。
門客這次沒睜眼,他在心里碎碎念幻覺,還是幻覺。
身上一重,有人坐了上來,正在一點一點往上爬,門客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出房間,邊跑邊撕心裂肺地大喊道長救我道長
道長為了道觀的安寧,讓門客跟他同睡。
門客要求睡在里面,他挨著道長,在對方深厚的道行帶來的安全感下慢慢松懈。
不知到了幾更,門客被若有似無的貓叫聲吵醒,道觀里有貓嗎,還是一只小貓,在那一聲接一聲地叫喚著,實在是吵得很。
道長,你有沒有聽到
門客一回頭,一張青白人臉近在咫尺,那是一個女子,她平躺著,脖子扭在他這邊,雙眼暴突死不瞑目,他驚恐地尖叫著揮拳砸上去。
待他手骨酸痛稍作停滯才發現,躺在那里的人是道長,已經被他打得面目全非。
門客魂飛魄散地爬下了床,赤腳踉蹌著往外跑,他想起來了,那不是貓在叫,是小孩子的哭聲。張家有個丫鬟和人私通懷上身孕,小腹微微突,被他灌了毒藥,一尸兩命。他跑著跑著,摔趴在了地上。
感覺有人過來了,他欣喜地抬頭呼救,嘴張大能看見嗓子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滴答滴答
有水滴不斷掉落在地上,一雙濕漉漉的繡花鞋出現在他面前,接著是第二雙,第三雙,第四
雙他的身邊站了很多女子,她們的身上都在滴水。
滴答
滴答,滴答
他緊閉眼睛面如死灰地大聲念咒,周身被溫熱水流包裹,驟然驚覺自己坐在木桶里。根本就沒起來。
后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夢境。道觀保不住他了,他抖著手穿上衣物,在巨大的崩潰中連夜趕去義莊。
天麻麻亮,翠兒拎著個籃子走出秀才隔壁小屋門,她去鄉里買豆腐,路過土坡上見到一個人跪在那里,隔著距離喊了聲誰啊,誰在那
沒反應。
翠兒壯著膽子走近一瞧,是那個門客,他跪在土坡上面,脖頸詭異地彎曲著,頭深深地耷拉在身前,上半身直挺,嘴里塞滿了裝什么藥粉的紙,七竅流血,人已經死了。
“砰”翠兒慌亂地把籃子一丟,撒腿就往回跑。
不多時,義莊亮起了燈火,門客的尸體沒被拖回來,他是被毒死的,極大可能是他自己研制的毒藥,邢剪和魏之恕蒙上口鼻,就地埋了個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