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爸咱媽喜歡吃油炸的糯米圓子,我炸一碗帶去墳頭,還有”
沒聽小助手補充,陳子輕就自行往后接“總之別家過世的親人有的,咱爸媽和柏川都會有,我都弄上。”
尾音掛在他嘴邊還沒落下來,側對他的梁津川就慢慢偏頭。
他看見了一雙使用過度,眼白布滿血絲泛渾的眼睛。
眼球比旁人要黑很多,像個深淵巨口,能把人吸進去尸骨無存。
陳子輕和那雙眼睛對視,遺像是他中午放的,他之后就去衛生所了,梁津川不會是那時候發現了遺像,在堂屋一看就是一個下午吧
他伸出手“津川,你”
還沒碰到男孩的肩膀,就被用力揮開。
夾雜一聲“別碰我。”
陳子輕忙舉起雙手后退,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性和危險性“好好好,我不碰你。”
梁津川厭倦地垂下眼眸,轉著輪椅出了堂屋。
陳子輕揩掉下巴上的汗舒口氣,壞的反應也是反應,總比一潭死水強。他去院里把竹竿上的衣服收了,瞥見一黑蟲,隨手捏死。
然后那手就沒法要了,臭死了,洗幾遍都不管用。
陳子輕干脆不洗了,他就用臭手疊衣服,從門窗飄進來的風里有一股子糞水味。
夕陽正紅,籠罩著村子的燥熱褪去,涼意一點點的冒頭,菜地那邊有不少人在給菜施肥。
陳子輕把疊好的衣服丟在床尾,他去收拾梁津川的小屋,仔仔細細地擦洗了幾遍,磕破皮的膝蓋被汗漬刺得發疼。
“津川,我去菜地摘點菜,很快就回來。”陳子輕手中抹布掉在臟水桶里,砸出的臟水花落在他臉上,他擦掉,撓了撓手指頭兩側的小泡,嘴里嘀嘀咕咕,“好癢,怎么搞的,我這皮不該這么嬌弱的,皰疹感染嗎,我就擰了十幾次抹布不能抓,我得買藥膏涂一涂田埂那黃豆葉子上的黑蟲身上都是毛,我可憐的手”
梁津川在看小屋門前那堆,從他屋里清掃出去的垃圾。
陳子輕拎著捅,一瘸
一拐地扶著門出去。
沒人聽清他的嘀咕,就像沒人能看明白他的意圖。
夏天白晝漫長,夜幕徹底降臨沒那么快,陳子輕踩著昏黃線去菜地,手上拎了個菜籃子。
“南星”小李”“柏川他媳婦”“津川他嫂子”
陳子輕在一聲聲熱情的招呼聲里推開菜地的木柵欄門,穿過小土路找到梁津川家里的那塊地,他蹲下來,使勁抓抓褲腿,把鉆進去的一小群大蚊子抓死。
下次還是中午來菜地吧。
雖然曬,但蚊子少啊,天黑前不曬,蚊子上把抓。
陳子輕拿出菜籃子里的鐮刀,學著一大媽那樣在布鞋的鞋面上蹭幾下,朝地里啐一口,拎起一把韭菜,咔地割斷。
周圍投來一道道視線,陳子輕不明所以地發覺其他菜地的人都在看他手里的韭菜。
怎么了這是,有什么問題嗎,他照抄的割韭菜招式。
旁邊一白發蒼蒼的老人從西瓜藤后探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頭頂色塊淺淡,身后鬼影若有似無,她滿面慈祥,佝僂著背說“津川,那韭菜是你三嬸家的。”
陳子輕納悶,這不是梁津川家的菜地嗎
你三嬸說她沒地方種韭菜,你就把你左邊的這一條地分她三分之二
那塊韭菜被她埋了肥料,她的精神時好時壞,種韭菜當天她精神出了問題,現場拉的肥料
陳子輕“”
他快速把韭菜丟到菜地前面的水塘里,蹲在塘邊洗洗手“我還分出去了什么地方”
豆角跟方瓜都不是你的。
陳子輕望了望菜品豐富綠綠蔥蔥的小菜地,那別的菜都是他的,他去摘兩條歪歪丑丑的黃瓜,揪掉上面的小花。
黃瓜蠻長的,前直后彎帶個鉤,瓜身長滿了小刺,有不輕不重的刺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