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鹽場的三個鹽商也跟來了,他們實際上并沒有真的壓迫這些灶丁,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個受害者,雖然抬高鹽價是不對,但不這樣做他們沒辦法繳上那些苛捐雜稅,有時候課稅都完成不了,所以太子爺這回只是把這三個人叫來在旁邊看著。
黃商點頭哈腰地跟在太子爺身邊,熱情洋溢地指著劉蘆根所在的那一片灶房說“二爺您瞧,那就是小民包下來的引窩地了,大概有兩百戶左右的灶房,每個月能收四萬斤鹽左右,估摸有個200引。
四爺五爺也隨侍在一旁,兩人都被眼前望過去星羅棋布的灶房給驚到了。
胤祺瞥了他一眼,到底沒把這鹽商趕走。
揚州巡撫和鹽課司大使兩人則穿著粗得刮人皮膚的粗布衣裳跟在后頭面面相覷,心里直打鼓這天還不亮,太子爺就派人來請了,他們是從床上被叫起來的,連忙推開香軟的小妾,飯都來不及吃就趕到太子爺駐蹕的園子等候,然后就見園子里的家丁奴仆抬過來一簍粗布衣裳,也不知道從哪里搜羅來的,洗得破破爛爛,還叫他們換上,說等會要去劉莊實地瞧瞧。
幾個大員就懵了。
看鹽場就看鹽場,為什么要他們喬裝呢劉蘆根也想不明白,隨著他們走近,他嚇得像個田鼠滋溜一下就鉆進灶房里了。
程婉蘊隨著靠近灶房,都覺得熱浪撲面,原本還覺著海風太冷的她瞬間就熱出了汗,怪不得這兒的灶戶哪怕這樣寒冷的天氣也穿得單衣、草鞋,灶房里簡直就是個大火爐。
一群人在劉蘆根的灶房前頭停下了。
劉蘆根縮在灶鍋后頭,有些害怕地握緊了鏟鹵的長柄鐵鏟,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就把自己一生以來做過的所有事都回憶了一遍,他嚇得半死,心想,他最近每天都煎十斤八斤的鹽,驗鹽的小吏都說他煎的鹽最白,他還高興了好幾天呢但昨個縣里說有貴人要來,要他們幾個灶戶連夜去前頭幫忙搬石頭修路,劉蘆根雖然心里抱怨,也不敢說不去,累到半夜腰都直不起來才回來,兩日加起來只睡了一個時辰,還耽擱了半日煎鹽的活,連草桿子都沒砍,但幸好他身強體壯,今兒早早起來干活,雖然累,但想來能補回昨日欠下的鹽課管他這一片的巡役也是劉莊人,七拐八彎還能論上親戚,劉蘆根媳婦在鎮上賣豆腐,隔三差五就給那巡役他家的老母親白送豆腐吃,所以平日里對劉蘆根還算照顧,他這才沒挨鞭子。
不然他空了半日的灶,誤了官府收鹽,得鞭四十下呢。
劉蘆根自顧自想著,忽然聽見那領頭的年輕人說“各位大人,有句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用在為官之道上也是如此,看千遍不如做上一遍,今兒各位大人也體會體會灶丁的活兒,如何
揚州巡撫驚呆了,他是無辜的啊他掌管地方行政治安,管子民教化,他不管鹽務啊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想出聲解釋一二,誰知太子爺就好似知道他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盤一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問道“巡撫大人,朝廷屢次下旨免除灶
戶的雜役攤派,不知您和您底下的州縣官員免了沒有
揚州巡撫渾身一僵,訕笑著扯著自己身上那補丁補得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衣裳退了回去。
太子爺非要他們下去煎鹽,各官員是有苦說不出,但又不能抗命,人家是太子爺,他們能怎么辦,他們這會兒算是看出來了,太子爺和他們不是同一條心的最可惡的當屬李煦和曹寅這倆狗腿子,竟然還夸太子爺為民請命義薄云天,大清有他這樣的儲君,是天下子民的福分。
說完,還帶頭踩進了鹽池里,和顏悅色地讓那些賤民教他怎么淋鹵,一副清官好官的模樣。矮得好似窩頭的鹽課司大使一張方臉上青紅交加,怨恨的目光凝視著笨拙地揮舞著鋤頭的曹寅,曹寅生得高大又容姿秀美,粗布衣裳也被他穿得好似綾羅綢緞,別有鳳儀,他下頜留了修剪精致的美髯,在風中飄蕩,竟然還有一些魏晉隱士之風在身上。
鹽課司大使在心中大呸特呸,氣得手都抖了我們中間出了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