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地馬蹄聲來來回回,長得回頭望去都望不到盡頭的馬車隊像個遲緩老舊的齒輪,總算在官兵的呼喝聲中慢慢停了下來。程婉蘊一邊溫言安撫兩個頭一回跟著去木蘭的小媳婦,一邊掀起車簾往外望去。
她如今身份不同,乘坐的馬車又是太子爺鑾駕,幾乎就跟在康熙的御駕后頭,往前望去便是遮天蔽日的八旗旗幟,兩邊都圍滿了鑾儀衛、善撲營和巡捕營的侍衛,在經過古北口約莫一個時辰不到,這天就漸漸昏暗了下來,夕陽西墜照亮了兩邊蒼莽的戈壁,前頭是蜿蜒的黃土路,此地距離最近的行宮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呢,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怎么會忽而停車
程婉蘊因心里一直裝著對太子爺和十八的擔憂,神色便格外焦急一些。和程婉蘊一般疑惑地探出頭來的人有不少,有人悄悄使了人去打聽,但都被侍衛們用刀鞘攔了。
添金見主子神色焦灼,也不用程婉蘊多吩咐,就“滋溜”一聲跳下了車轅。他個子瘦小,平日里覺著他干巴巴的像根曬過頭的腌酸菜,如今這身形倒派上了用場,只見他像個泥鰍似的從擁擠的人群里鉆了過去,能護衛在康熙身邊的侍衛、親兵個個都是挑出尖來的,又要生得好看又要體型高大健碩,因此添金這矮個子幾乎是從他們咯吱窩里鉆了過去,如游魚一般,竟無人察覺。很快,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鉆了回來,面上神色已經變了。
“娘娘,萬歲爺的御駕宣了太醫。”添金踮著腳湊到車窗邊上與程婉蘊耳語相告,他方才偷偷溜過去也不敢靠得太近,打老遠見著身穿補服拎著藥箱的太醫急匆匆地鉆進康熙那輛巨大的明黃蓋幔的馬車,便連忙又退了回來。
程婉蘊點點頭,強作鎮定地坐回了車內,面對順頌和舒和有些擔憂又疑惑的神色,她拍了拍她們的手,強顏歡笑道“出關后路便難走了些,如今這天氣還算好些了,若是遇著下雨,一路泥濘,不是這個車陷了輪子,便是那個車輪子軋斷了,走走停停是常有的事情。”
“是,額娘。”兩人不疑有他,聽了解釋便松了眉頭,程婉蘊便趁機稱倦了,閉目養神地靠在了引枕上頭,順頌和舒和便相互比了個噓,一個給她蓋了毯子一個替她卸了手指上的嵌雜寶護指套,兩人很快連話都不說了,靜靜地挨在一塊兒共看一本書。
程婉蘊手藏在袖子里,竟然有幾分顫抖。如今康熙的馬車里坐著十八阿哥和太子爺,一個是親手養大的未來儲君,最看重的兒子,另一個是最喜愛最伶俐的幼子,還有康熙自己。
外頭的人不明真相,恐怕都在揣測是誰突然病了,唯有程婉蘊心里篤定只怕就是十八,因為歷史上十八就是該有此劫啊她不由開始絞盡腦汁地想,季郎中的蛇藥她要了一份過來,放在哪輛輜車里的行李了來著就是找到了藥也麻煩,回頭又該想什么法子,能將藥遞到十八跟前呢
她心急如焚,歷史上十八的病是有個輕重緩急的過程的,是耽擱延誤到了后頭才藥石罔醫的,這腮腺炎還是要早早用藥治療才是,不如到時候康熙要將十八留在前頭行宮養病時,她便自請留下看顧十八,這樣便有機會讓季郎中給十八看病用藥程婉蘊閉著眼,心里都開始演練要怎么跟太子爺開口,王嬪娘娘沒來,她是得了王嬪的囑托要好好照顧十八的,她又是自小看著十八長大的,這個理由也還算正當
就在這時,幾個撒手沒的孩子打馬從前頭回來了,額林珠和佛爾果春從外頭帶進來一身涼涼的風,掀起車簾子就進來了,著急道“額娘,聽說是阿瑪病了,病得還不輕,皇瑪法大發雷霆,正在前頭怒斥太醫無能呢。大哥和弘晳已經過去瞧阿瑪了。我們趕忙過來跟您說一聲,省得您憂心。”
到時候就說季郎中最擅小兒科,讓他給十八看診已經在腦中彩排到留在行宮照顧十八怎么說服太醫和其他伺候的人讓季郎中給十八看病的程婉蘊猛地睜開眼,一時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還以為是自個聽錯了“你說什么誰病了”
“阿瑪啊阿瑪好端端地,忽然就發了燒”佛爾果春著急死了,額娘平日里多機靈的一個人,怎么今兒有些耳背呢,“太醫說是這段日子東奔西跑累的,開了方子給阿瑪吃,結果剛吃下去一劑也不見好,阿瑪燒得更厲害了,皇瑪法就生氣了,說闕院正是庸醫。”
程婉蘊“”這才吃了一劑,就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沒那么見效啊
不是,這不重要,怎么病得會是太子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