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昭在三界摸爬滾打多年,窺著無數人的臉色艱難長大,自然看得出來夙寒聲并非像其他人那般欲擒故縱、以退為進,而是真的嫌棄拂戾族的符陣書。
乞伏昭呆呆看他。
他一時說不上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心臟從高空重重跌下,可落在的并非插滿鋼釘的懸崖,而是破開黑暗落入松軟的云端。
才剛十八歲的少年眼眶浮現一股酸澀。
乞伏昭總是低著頭,夙寒聲沒意識這少年內心在翻江倒海,他想了半天,饒有興致地道“那你可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啟唇說了句字正腔圓的拂戾族語言。
乞伏昭眼眶的酸澀硬生生被這句話被逼了回去,詫異抬眸看他。夙寒聲期待地等他回答。
乞伏昭聲音有些悶“是是罵人的話,少君不要學。”
夙寒聲目露詫異,又道“那這句呢”這回是個拗口的長句子。
乞伏昭聽到一半,一直沒什么神情的臉色驟變,那狼似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夙寒聲,眼神陰沉。有人對少君說過這句話
夙寒聲不明所以地點頭。
墮落無間獄時,夙寒聲有好幾次被拂戾族擄去,妄圖將他獻祭打開界門其中就有個壯如小山的男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夙寒聲不懂是什么意思,被崇玨救下后還去問崇玨。
只記得當時崇玨始終笑意盈盈的臉瞬間陰沉下來,將他哄到床上睡覺后,拎著刀將那個男人活剮了。
夙寒聲見乞伏昭也這個反應,隱約知道這話肯定很臟。他更好奇了“到底什么意思”
乞伏昭深吸一口氣,似乎強忍著什么,低聲道少君不要學,這句也不是好話。
夙寒聲沒好氣地瞪他“學個臟話都不行不說就算了,你走。”
乞伏昭
生氣了
乞伏昭自小到大曲意逢迎,極其擅長看人神色奉承討好人,下意識懼怕旁人對他心生怒意那代表著他之后的日子會不好過。
可如今看著夙寒聲瞪他,乞伏昭隱約覺得自己心中生出的“懼怕”和尋常并不同,且罕見生出些許無可奈何。
少君息怒。乞伏昭不自覺地放緩聲音,“若日后還有人對您說出這句話,您”
他想說“你直接殺了他便是”,但轉念一想這小少爺之前被趙與辭罵了還沖人傻笑,想必定是個不敢殺人的脾性,所以又換了句話。
您就告知我,我為您責罰他。
知道啦。夙寒聲嘀咕,不滿除師兄之外的人管他,“啰嗦,快走。乞伏昭見他不耐煩了,抿了抿唇,只得起身恭敬告辭。
離開徐南銜齋舍后,乞伏昭神使鬼差地回頭又看了一眼。
沉默許久,他突然抬步朝鴻寶齋走去。少君想知道的關于“圣人”和“頭顱獻祭的法陣”,或許鴻寶齋書籍中能翻到答案。
大大大
夙寒聲將茶具清洗著收好。
入夜后鳳凰骨許會發作,他不愿在徐南銜處待著讓師兄擔心,便留在小案上一張字條,收拾東西去住新學子的落梧齋。
第一學宮地曠人稀,本以為落梧齋就是個小齋舍,循著坤輿圖找過去,才發現那地竟是一片梧桐林。
數百棵梧桐樹遮天蔽日,幽靜小道宛轉曲折通往深處。滿眼翠綠,鳥雀蟲鳴陣陣,好似世外高人隱居的深山老林,極具意境。
徐南銜的齋舍許是他自己選的,外面并沒有多少美景,反而是眾學子的演武場,每日都能瞧見一群人在上面哼哈切磋。
夙寒聲披著崇玨的新素袍,寒意已隔擋在外。許是不多時鳳凰骨就要發作,素袍上崇玨的氣息
好似比平時要消散得快。
走了數十步,落梧齋近在眼前。
學宮齋舍相差不了太多,建筑布置同徐南銜的相似,齋舍中央是偌大院落,由幾條小徑分別通向三方屋舍。
落梧齋能住三人,屋舍名用「松、竹、梅」分開。
夙寒聲走向梅舍,空蕩蕩的屋舍中沒什么人氣,院后有棵巨大的梧桐樹濃蔭蔽天,哪怕不戴浮云遮也不怕被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