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已經聽過一遍這樣的發言,比起當年幾乎要沖破顱腦的憤怒和不解,五條悟的反應相對平淡了許多,他將吸管戳到奶茶的底部,奶茶外系著的紅色小綢條底端鈴鐺清脆地響了起來
“杰,你這么說,就好像你才是把十五歲時那個堅持咒術師是要保護弱者的自己殺死的兇手。”
夏油杰愣了一下,低下頭
“你這么說,倒也沒錯。”
“四年前我確實想過,既然你已經變成了詛咒師,那下次見面時就由我來殺了你好了。”五條悟極淡地說,“都說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可人都死了,后悔也好,不甘也罷,哪怕是還有機會變成咒靈那樣的東西,作為咒術師的那個人都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替他悲傷、后悔和背負罪孽的是活著的人。這樣想來,還是活著比較好,只有活著,才會知道世界上永遠有人寧愿打斷你的腿都要把你帶回正確的道路上。”
“悟,這句話還真不像是你說話的風格。”夏油杰失笑,兩人的目光一起落到花木掩映中的二層小樓上。從這個視角可以看到春日遙坐在窗邊,笑意清淺,詞氣安和,即使考慮到要填補自身叛逆少女人設的內情,也很難想象她能信口講出“男人的臉不夠好看會讓我吃不下飯”這種和臉完全不匹配的話。“不過,也很難想象遙會用這樣中二的語氣說出來王道少年漫的男主臺詞啊。”
“她是不會這么說話,但這些年不是一直都這么做的么”五條悟撇撇嘴,“傻兮兮的一個人扛著,什么都不說就去京都了,我這幾年超寂寞的。”
“之前還生氣得像是要吃人,現在卻一臉自豪啊。”
“之前不是生氣,是吃醋。作為一個普通的男人,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到別人家抓著別的男人的手臂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答應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要求,吃吃飛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吧。”
夏油杰有點意外。
“居然這么坦率地承認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不久前總之還告白了但是被無情地拒絕了,說是我根本不了解她這個人本來的樣子。后來又做了很多愚蠢的努力,她也還是不為所動,老實說就算是我也很挫敗。”
“遲鈍過頭了吧,她第一次表現出喜歡你的時候才十六歲。”
“現在也才二十二歲,一切都還來得及。”五條悟坦然地說,“我想試著去了解她、理解她和支持她,就像她曾經做的那些一樣。”
“所以剛剛眼睛里的火星子都要蹦出來了,卻忍得住不觸碰她么”
五條悟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手指修長手背寬闊的手,沒有傷疤,薄薄的皮膚下埋藏著力量蓬勃的筋脈。
在這只手的力量和威嚴面前,世界都是如此脆弱。所以夏油杰才會說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這樣的話,人類的倫理和道德都只能對弱者起效,在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持有者,不,在五條悟這個人面前,所有束縛都弱得可以近乎不計。只要他想,世界上所有本都應該任他予取予求。
春日遙自然也包括在內。
昨天晚上東京下了一夜的雨。
五條悟做了個夢,他夢見了十六歲的春日遙。他們去很遠的地方做任務,居住的院落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樹,那天晚上在下雨,偏偏又有月光,關燈后能夠看到雨水順著屋檐打得梧桐樹寬大的綠葉劈啪作響,然后滴落到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