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見到她之前,他常常從御三家的男孩里聽見她的名字。在那些渣滓的口中,她是個天女般可愛、美好的女孩。
甚爾一開始并不相信御三家會有這種人存在。
見到她的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高高在上的神子穿著白底蜻蜓和服,瞥了他這個沒有咒力的廢物一眼,對他說了一句“垃圾。”
跟在他身邊的女孩像是有點抱歉,朝他笑了一下,對他做了個手勢,好像在說別在意哦。
他站在原地,直到他們走遠,背影消失,再也看不見,都還沒有從她的那個笑容之中回過魂來。
在御三家這個垃圾場里,他看見了一輪月亮,比天上的月亮更皎潔、溫柔的月亮。
后來是故意的。
受了傷以后,故意出現在她有可能會經過的墻角,不記得多少次了,這里沒有等到,就換一個地方。
終于被他碰運氣碰到了。
那天的夕陽好美,好燦爛,整個世界都是柔和、綺麗的金色。
她偷偷跑過來,把糖果和創可貼遞給他以后,又慌慌張張地提著裙擺跑回去。
夕陽籠罩在她的背影上,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層朦朧燦爛的羽衣,她頭發上的小發包隨著奔跑的動作一翹、一翹,少年盯著看了很久。
直到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整個世界又重新漆黑了下來。
后來做了很久的夢,夢里的她不斷重復著那天的動作。
站在他的面前,小小的手在他眼前緩緩張開,像是一朵盛開的小花,開出的果實是創可貼和糖果。
那是他少年時代受到的唯一的善意。
但這善意消散得實在是太快了。
女孩不求回報,也沒有想要和他建立什么羈絆,就好像只是在路邊瞧見了一只臟兮兮的野狗,隨手施舍了一點食物。
因為家里管得嚴,她沒有撫摸野狗的腦袋,也只是稍微喂一喂,稍微喂一喂而已,轉頭就把他忘了。
他在那些日子里不斷思考著自己犯了什么錯,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夠好,以至于連她這樣的人,都會只來了一次以后,就把他給丟到一邊,再也不來看他。
他暗自打聽了很多關于她的事情,發誓下一次遇見,一定要拼盡全力去討她的歡心。
因為他太想要那種東西了,被她注視、被她靠近、看著她朝自己露出笑容
那種東西,叫心臟快要融化的東西他需要那個。
所以冒險去了她在的宴會,不必怎么挑釁,那些渣滓就自發地來欺辱自己。
于是終于又被她看見了。
那種喜悅的感覺,到現在還殘留在他的腦海。
他絞盡腦汁討她歡心,模仿著一條真正的狗,對她露出依賴、眷念的目光,努力讓這樣的飼養變得固定起來。
后來有一天,她竟然叫他哥哥。
她說要和他成為家人。
家人。
普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咒力,但禪院甚爾卻沒有,一絲咒力都沒有。這樣古怪的存在,在一出生就被判定為了垃圾,丟進了垃圾堆里。
他早已經接受了沒有父母兄弟,孑然一身的事實,但卻在十多歲,認真扮演一條狗的時候,得到了一個妹妹。
人類的感覺被漸漸找回,他懂得了什么是尊嚴,什么是責任,怎么去愛護、珍惜、保護自己的妹妹。
于是在禪院家的小崽子對自己的妹妹說出惡心、下流的臆想言語的時候,禪院甚爾第一次,主動撲了上去。
很意外,他這樣的垃圾竟然把他們全都揍趴下了。
他得到了懲罰,咒具從臉上貫穿,很痛,但是禪院甚爾很高興。
因為這是他的勛章。
這是他為了保護妹妹而留下來的、榮耀的痕跡。
他迫不及待想要再次見到她,讓她撫摸自己的傷口這一次是為了她而留下來的傷口。
他覺得妹妹看見了一定會和他一樣高興,會夸贊他做得好,但是她沒有。
那天她穿著很漂亮的藤色和服,頭發側著編起來,好漂亮好可愛這是他的妹妹,世界上唯一一個會把他當成人類的小家伙。
他發誓,要永遠、不惜一切、獻出生命去保護她。
然后聽見她說
“哥哥離開這里吧。”
“家主爺爺說,真正對哥哥好的方式,不是一直給你療傷,而是讓你離開這里,離開會不斷給你制造傷口的地方。”
當時的少年緊緊抓著鐵欄桿,身上的鐐銬和脖子上纏著的鐵鏈一起轟隆作響,這好像將她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