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9武裝直升機帶著連續的殉爆與獵獵火焰,一頭栽進沂水河,鏟起四播的浪潮。
河水變得躁動不安,旋翼吹起大量濕氣,水霧在河道蔓延。
那臺鋼鐵巨獸像一個溺水之人慢慢向下沉降,汩汩氣泡從水下涌出,骨架上招搖的火焰照著晃動的水波,漫出一團微弱光明。
直-9武裝直升機完了……從停機坪起飛后還未越過河道,沒有放一槍,沒有發一炮,便被廢墟那邊的遠程火力給打掉。
杜松不再繼續責怪唐巖害苦他,呆呆望著河道上越來越小的火團,看著鋼鐵巨獸緩緩下沉,隱身在一片水色間。
袁愛華的手微微抖著,臉色變得比剛才還要蒼白。
這個小子到底有多么可惡,到底有多么狠毒!他嘴上說不用急,可以慢慢考慮,甚至放雷橫離開房間去營區維持秩序。
可是他們用來考慮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面臨著傷害與死亡。
整個瑯琊聚居地有兩架直-9武裝直升機,在不借用濟城軍事力量的情況下,可以說是聚居地綜合實力最強的戰斗單位。然而一眨眼的功夫,聚居地綜合實力最強的戰斗單位就變成一堆金屬垃圾沉入沂水河。
他作為城防軍管理層一員,怎么可能不悲傷,怎么可能不遺憾。
袁愛華伸手拍拍空蕩蕩的褲兜,這才想起剛才把煙盒放到茶幾上,沒有帶過來。
趙廣仁注意到他的動作,非常好心地拿出自己的煙遞過去,又撥開那枚純銀火機幫他點燃。
嘶……呼……
袁愛華吸了一大口煙,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不像一名將軍,像是一名準備坦白一切的犯罪分子。
沒有人說話,房間里很安靜,只有火燼在一點一點侵蝕煙葉。
趙廣仁與杜松不知道該說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里滿是無奈與震撼。
無奈于自己不知不覺就上了唐副團長的賊船,震撼于那小子的膽子真肥啊,魄力真大啊……明明是己方要跟別人做買賣,現在的情況卻變成逼著對方跟他達成交易。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他們是袁愛華,恐怕已經快被惡心死了,那老家伙現如今還能一口一口吸煙,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強。
河道那邊的軍事行動還在持續,城防軍裝甲部隊進入瑯琊市廢墟后,不時有炮火的轟鳴聲傳來,偶爾有密集光雨升上天空。
唐巖站在窗前看了一陣,轉身走回沙發坐下,拿起屬于杜松的杯子輕輕啜著,好像一點不擔心藏鋒等人的情況。
……
十分鐘?二十分鐘?還是半個小時?總之正對沙發的鐘表時針越過9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是有節奏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趙廣仁走過去把門拉開一線,確認來人身份后放其入屋。
是雷橫去而復返。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靠近耳朵的地方有汗水粘著灰塵形成的污痕。
他看向唐巖的目光也同離開時不一樣,恐懼色彩多過慌張與憤慨。
雷橫徑直走到袁愛華身邊,把臉湊過去附耳低言。
大約一分鐘時間,二人交換一下意見,先后走回沙發前面坐下,袁愛華看著唐巖說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就按你說的辦吧,簡簡單單七個字,意味著妥協,意味著低頭,意味著……認輸。
瑯琊聚居地城防軍兩位高級官員在自己的地盤被擊敗,遙想最初的意氣風發,對于杜松來講,有一種強烈的撕裂感,那么不真實,像做夢一樣。
趙廣仁離得近一點,聽到一些雷橫與趙廣仁的對話。
距離第一枚飛彈炸毀河岸附近防空導彈哨戒炮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城防軍的裝甲部隊,以及布防在擺瑯琊市廢墟的士兵順著飛彈來襲路徑找了又找,卻無論如何鎖定不了敵人的位置。
不只如此,在搜尋過程中不斷傳來作戰單位遇襲的消息,從防御力與機動力堅固的戰車小隊,到穿著動力裝甲的士兵,城防軍方面一直在流血,卻連敵人的動向都搞不清楚。
出動飛行器或許會對當前時局有所幫助,但是直-9武裝直升機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兩位城主都不愿意再動用寶貴的空軍力量。
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遇襲報告越來越少,外面的槍聲漸漸停止。
司令官認為是敵人打光了彈藥,又或者傾盡部署,選擇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只有雷橫與袁愛華知道真相恐怕不是這樣的。
敵人之所以停止攻擊,是唐巖在給他們一個說出自己決定的機會,也是實施他之前所提方案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