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肆虐,六出紛飛。
銀粉玉屑洋洋灑灑,森林、田畝、散落的鄉邑皆被雪覆蓋,天地間找不出二色。忽有一陣馬蹄聲傳來,撕裂風聲,在曠野中傳出極遠。
騎士奮力揚鞭,策馬闖過厚重的雪簾。身上的斗篷被風揚起,現出染血的外袍。腰間勒一條布帶,早被血浸染變色,凍結在傷口上。
騎士臉上橫貫一條刀口,眉眼凝結冰霜。嘴唇不見一絲血色,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又有馬蹄聲傳來。
三騎快馬尾隨而至,馬上之人騎術高超,在漫天大雪中如履平地。
一名鄭騎雙腿夾緊馬腹,以高超的騎術控制戰馬。同時松開韁繩,在奔馳中拉開短弓,箭矢直襲目標后心。
破風聲襲來,受傷的騎士伏上馬背,雙手牢牢抱住馬頸,馬鞭不慎脫手。
見他仍在奔逃,追殺的鄭騎不甘心,再次拉開短弓。
不待箭矢飛出,雪地中忽然傳來一陣敲擊聲。
原來是馬蹄聲驚動附近的村人,有人冒雪探查,認出馬上的鄭國人,立即奔走相告。邑長恰好在村內,聞訊召集人手,命眾人帶上連枷棍棒等物,圍殺闖入晉地的鄭國人。
鄭人,是鄭人
抓住他們
“殺了”不要放走一個
晉人勇武好戰,鼓聲一響,國人、庶人,乃至奴隸都會搏命。面對手持弓箭的鄭國騎士,村人毫無懼意。
二十多人抄起農具棍棒包圍上來,有人干脆抓起石頭冰塊,從不同方向擲向三名鄭騎,迫使他們聚攏。
三人不慎被圍,四面八方都是晉人,還有更多正陸續趕來。
不好,速走
見情況不妙,三人放棄追殺目標,調轉馬頭就要逃走。
“想走”
邑長丟開連枷,一把扯開系在腰間的麻繩,自己拽住一端,另一端拋給村人。兩人同時用力,繩索瞬間繃緊,攔截在戰馬前。
馬腿被絆,戰馬嘶鳴跪倒。馬上騎士來不及反應,當場滾落到雪地中,小腿受傷,一時半刻爬不起來。
周圍村人一擁而上,疊羅漢般將他壓在身下。
騎士動彈不得,喪失行動力,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束手就擒,被村人五花大綁。三名鄭騎,兩人被擒,另一人運氣實在糟糕,滾落馬背時摔斷脖子,當場氣絕身亡。頭砍掉,割耳。
邑長收回麻繩,抖掉沾染的雪,利落捆回腰間。
他交代村人砍掉死去鄭騎的頭,看管好余下兩人,便轉身走向重傷的騎士。后者剛被攙下馬背,臉色慘白,氣息微弱。若非胸膛還在起伏,同死人沒多大區別。
“是晉人”邑長蹲下身,看向騎士身邊的老翁。
老翁拉起騎士的兩只手,查看他虎口和掌心的繭子,又扒開他的衣領,看到身上的痕跡,對邑長點了點頭。
“甲士。”
邑長眉心深鎖,神情凝重。
他扒開騎士的眼皮,顧不得會否加重傷勢,抓緊對方的肩膀晃動兩下,試圖讓他清醒過來。
想問話就停下。
老翁瞪邑長一眼,揮開他的手,從腰間解開一只巴掌大的布袋,小心翼翼倒出兩截干枯的草藥,掰開騎士的下巴,囫圇塞進他的嘴里。
曬干的草藥呈暗灰色,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氣味。“有用嗎”邑長不太放心。
“救不活,能清醒片刻。”老翁收起布袋,按壓騎士的手臂和肩膀,力量不斷加重。邑長沒有再自討沒趣,守在一旁等待騎士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