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回到正殿,就聽侍人稟報,前往徐國求助的使臣被拒之門外,連徐伯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打發回國。
使臣一身風霜,被召入殿后伏地大哭“君上,臣無能。徐國背信棄義,徐伯言晉國勢大,不敢出兵。更言鄭國遭此劫難,是
“是什么”
“是君上行悖禮無德之事,咎由自取。”
使臣冒著冷汗說完這番話,鄭侯頓時滿面鐵青,一把掃落案上的筆架和竹簡。無信義的小人
憤怒的咆哮聲傳出殿外,守在廊下的侍人噤若寒蟬。又過數息,殿門敞開,使臣退出殿外。
在寒風中抹去冷汗,他短暫地松了一口氣。想到逼近的晉國大軍,很快又是滿臉憂色。林珩大軍未至,嶺州城已是人心惶惶,風雨飄搖。
城頭之上,守城的甲士眺望遠處,發現游蕩徘徊的黑騎,有心開弓予以威懾,奈何弓弦繃直僵硬,根本拉不開。
這還怎么打仗
一名甲長走過,恰好聽到士兵的抱怨。他上前兩步立在女墻后,逆風眺望城外的黑騎。想到僥幸逃回都城的主簿,深思對方口中對晉軍的描述,心中突然生出主意。
他安撫地拍了拍甲士的肩膀,命人另取一張弓給他,隨即快步走下城頭,求見負責城防的阮力,獻上剛剛想到的計策。
“城頭潑水”
“正是。甲長認為此計十拿九穩,冬日寒冷,滴水成冰。水潑城頭,則冰覆城墻,必能阻擋晉軍架梯攀援。
他以為自己獻出良策,能解都城危機。哪料想阮力根本不予采納,更斥責他胡言亂語。
一派胡言
“軍將,晉軍連下數城,士氣正盛。但其長途奔襲,必然人馬疲憊。不能一戰而下,定會
削弱士氣。若能固守城池,待其疲敝再趁機殺出,未必不能取勝。
甲長并不氣餒,還想據理力爭。
奈何阮力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怒斥他是旁門左道,所言不足采用。
“戰必堂堂正正,何能行此詭道。來人”阮力不想再聽,召喚門外私兵,手指滿臉不忿的甲長,怒聲道,將這雞鳴狗盜之徒押下去,不許他再入府
甲長被私兵反扭手臂,雙眼圓瞪,怒視阮力“阮力,你頑固不化,不肯納諫。嶺州城守不住,你就是鄭國的罪人
押下去,除甲青,奪劍,降為軍仆阮力暴怒,出言重懲甲長。私兵吃了一驚。
對甲長而言,這不僅是懲罰,更是奇恥大辱。果不其然,甲長眼底充血,三名私兵差點按不住他。
奈何猛虎難敵群狼,他被架起四肢抬至院中,幾名私兵按住他,另外幾人搶走他的佩劍,卸掉他的甲青,其后將他丟出府外。
砰地一聲,甲長摔下石階,滾落到雪地之中。失去一身甲胄,他身上只有一件夾衣,里面填著蘆花,并不能完全保暖。
他從地上爬起來,反手抹去臉上的污痕,盯著緊閉的大門,兇狠道“士弓今日立誓,必報此仇
吱嘎一聲,府門開啟一條縫。
一名做家奴裝束的男子探出頭,瞧見狼狽的士弓,奚落道還磨蹭什么,快滾話落,他竟朝士弓啐了一口。
換作今日之前,以兩人的身份,給家奴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但今時不同往日,士弓惹怒阮力被降為軍仆,今后斷無生路。
士弓看向腳下的污跡,牢牢記住今日之恥,轉過身走入雪中。
在他身后,家奴放肆大笑,口出惡言“甲長如何,有戰功又如何,還不是個窩囊廢”
士弓返回城頭,眾人見到他的樣子都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