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府內。
松柏院內前前后后走來了兩撥人,一身華服的杜丹蘿被丫鬟們攙扶著往鋪著厚厚毛毯的羅漢榻上一坐,立時便有丫鬟上前奉上了一杯參茶。
杜丹蘿擺了擺手,指了指坐在小杌子上的杜嬤嬤,“給嬤嬤喝吧。”
杜嬤嬤是自小服侍杜丹蘿的奶娘,恩寵體面自然非旁人可比。
她先謝過杜丹蘿的賞賜,再將那參茶擱在了桌案上,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杜丹蘿此時倦極了,身子歪斜在羅漢榻上。云鬢微微松散,香腮粉頰上生著一雙春情脈脈的鳳眼、唇脂嬌艷,佐以鬢間那玉石擊磬的富貴釵環,當得起一句京城第一美人。
只是此刻美人多愁容。
杜丹蘿捧著手里的詩書,狀似不經意地問起“昨兒世子爺可有留宿在竹苑”
屋內寂靜無比,丫鬟們都縮著脖子不敢回話。
還是杜嬤嬤笑著出聲打圓場道“昨兒爺宿在了外書房。”
杜丹蘿點頭不語,神色微微一怔。
杜嬤嬤便遣退了正屋里伺候著的丫鬟們,這才與她說“先頭太太給世子爺尋了多少出身清白的良妾,世子爺卻連正眼也不肯看,難道如今就能瞧上這出身卑賤的外室不過是為了與夫人賭氣罷了。”
杜丹蘿出身高貴,自然不會把一個卑賤如螻蟻般的外室放在眼中。只是她與齊衡玉之間的糾葛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每每思及此,她總是愁緒難解。
杜嬤嬤覷一眼杜丹蘿的面色,便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家里的太太欲為您尋個良醫瞧心疾,若是心疾能除,您與世子爺之間的齟齬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身前的高足鼎式爐里拂出了淡淡裊裊的青煙,與杜嬤嬤的話混雜在一起,打著旋兒般騰升。
默了良久。
杜丹蘿才說了一句“好。”
驚濤院內。
齊國公夫人李氏正一臉病容地躺在床榻上,朱嬤嬤坐在榻邊小聲地啜泣著,周圍侍立著的丫鬟們時不時地往門外瞟去一眼。
等齊衡玉急促慌亂的腳步聲響起之后,朱嬤嬤給丫鬟們使了個眼色,正屋內便立刻響起了一陣陣哀哀切切的痛哭聲。
剛跨過門檻的齊衡玉身子一顫,差點被正屋內彌漫著的暮喪之氣嚇得心口一緊,他慌忙走到李氏榻前,握著她的手喚道“母親。”
李氏只哼哼唧唧地呼痛。
齊衡玉便沉下臉,漆黑的眸子望向朱嬤嬤。分明只是一眼,卻讓朱嬤嬤不寒而栗,只能瑟縮地答道“太太犯了舊疾。”
“快去傳太醫。”齊衡玉忙道。
話音甫落,方才還孱弱得連喘氣都難的李氏立時攥住了齊衡玉的胳膊,慘白的面容里只有一雙漾著光亮的眸子最為清晰,她一字一句地說“衡哥兒,娘這是心病。”
齊衡玉沉默。
便見李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頰脹紅無比,整個人單薄瘦弱的仿佛下一瞬就要昏過去一般。
“娘。”齊衡玉既心疼又無奈,嘆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