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州。
一滴渾濁的淚砸在杜甫的衣襟上,接著是兩滴、三滴這個年邁的詩人,一生為親朋、為百姓,為大唐流過無數次淚,卻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悲傷。
他想起當年在兗州重逢時,故友李白戲贈給自己的一首詩飯顆山頭逢杜甫,頂戴簽子日卓午。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李白以這樣一種戲謔的方式,敘說離別之情。此事之后,兩人再未相見。彼時他們俱是對這首“作詩苦”一笑置之,可曾想到,此后許多年,自己竟真的為詩消減身形、搔斷白頭
杜甫以手掩面,嘴唇輕顫著念念“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宋朝,汴京。
李煜獨自憑欄,聽水鏡講他早已熟稔于心的老杜詩句,神色凄惶。從少年望岳到老來登高,凌云詩筆下,俱是國家血淚。
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他是亡國之君、戴罪之人,此生無法仰望杜子美那樣的詩圣,但他知道,老杜無法“一覽眾山小”,自己也再無法萬頃波中得自由。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杜工部,莫要再登高了。
李府。
李清照突然哀哀地嘆了一口氣,一旁的小姐妹一邊用手絹抹著眼淚一邊抽噎道“你也覺得杜工部的詩很慘對不對
“是啊,李清照俏麗的臉上染上幾絲憂愁,我在想,我的詩詞后來會不會也變成那樣。”
小姐妹一愣,突然擰了她一把“想什么呢,你沒聽楚姑娘說嗎杜詩背后是家國動亂,大宋現下安穩著呢
李清照搖搖頭“你忘了楚姑娘之前說的,宋人南渡,“南望王師又一年么”
是有這么個茬,小姐妹也想起來了,如花一樣的面龐忽然閃過一絲驚恐,那樣的血淚,難道也會發生在她們身上嗎
“你你別危言聳聽了,說不定南渡是好多年以后呢”小姐妹高聲說著,仿佛要說服自己。李清照雙手支頤撐在桌上,大大一嘆“希望吧”
興慶宮。
李隆基猛地把御案上的東西掃
到地上危言聳聽危言聳聽
高力士連忙揮手讓人來收拾東西,自己戰戰兢兢地想去勸住這位暴怒的君王“可是陛下這楚小娘子來自后世,她說的,不會是空言啊
李隆基被這么一提醒,心中那點自欺欺人被戳破,不由得呆愣兩秒,隨即又發起狠來“安祿山,都是安祿山叛亂這個亂臣賊子,平日裝著一副恭順樣,實際包藏禍心。安祿山到長安沒有,朕要將他殺了,碎尸萬段
帝王的殺意毫不掩飾,高力士愈發戰戰兢兢“快了,快了,平盧邸報稱已經上路了,陛下,悠息怒啊
杜甫的詩被稱作詩史,有“史”的寫法,又有史筆不能觸到的感情。從少年到老年,杜甫詩中的詩意當然應該追究家國,可僅僅看成這樣就夠了嗎
水鏡下的青年杜甫一愣,和李白對視一眼,俱是有些迷茫。反倒后世如歐陽修、蘇軾、王安石等人因為通讀唐史,似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