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夜深了,漫天星辰閃爍,萬籟俱寂,唯有犬吠聲不時響起,透過夜幕像是隔了一層棉花,隱隱約約傳進熟睡的人耳中。
伴隨著狗叫聲,顧蘭時在恍惚中睜開眼,似夢非夢,渾身輕飄飄的,直到看見前面那個不甚熟悉的人。
他想喊住對方,可無論怎么用力都無法發出一點聲音,急得團團轉,見林晉鵬往院子外面走,他想也不想跟上去。
這一跟就掉進了深淵,夢里他連說話都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晉鵬同別人偷情,發達之后得了勢更是過分,直接當沒有他這個人,招蜂引蝶納妾不斷。
顧蘭時氣得指著林晉鵬鼻子罵,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實在恨極,看著那張面目可憎的臉,憋屈到一口牙恨不得咬碎,張牙舞爪就同男人打了起來。
一腳踹空驚醒,顧蘭時渾身是汗,醒來后才發現自己咬著被子角,因睡覺不老實,肚子和腿都露在外面。
他們這兒離山近又有河,夜里偏冷些。還未徹底清醒,就有一陣風從半開的窗子外吹進來。
一身汗驟然變冷,他連忙裹好被子,翻個身閉上眼睛,想起在夢里不能說話的憋屈,心道原來是個啞巴夢。
聽見睡在里面的竹哥兒口中嘟囔囈語,怕是也做了夢。
身上冷汗未干,顧蘭時打了個哆嗦,再次睡著前他迷迷糊糊想,怎么又是這個夢,真不吉利。
前兩天下過雨,山里一些洼地的積水還沒干,樹葉草枝跟濕泥一起沾在鞋底,走著走著腳下就沉了些。
顧蘭時背著竹筐,腳下挑高處走,不然會踩濕鞋子。
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樹,高大挺拔,樹冠如巨傘遮蓋在頭頂,一進山,連光線似乎都變得青碧,沒有山下亮堂。
“竹哥兒,別亂跑,就在這里。”他轉身朝后面喊。
彎腰用樹枝撥開一叢草的顧蘭竹頭也不抬,聞言喊道“知道了。”
顧蘭時這才繼續往前,爬過小山坡往右邊一拐,沒走多遠就到了山崖邊上,一出林子,太陽照下來,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長了些刺刺樹,樹上發出來的嫩芽沒被摘走,還有許多,他連忙走近,踮著腳一一將嫩芽掰下來。
刺刺樹渾身光禿禿的,渾身長木刺,只有頂端那一截長出些胞芽。竹哥兒才十歲,個頭矮,夠不到這些刺芽,樹上又全是尖刺,扎一下夠受的,就讓他在林子里找菌子和野蒿。
綠色的刺芽最大不過他拇指那么長,圓鼓鼓一朵,嫩生生的,水分又足,掰的時候“叭”一聲響,那叫一個好聽。
這個時節的刺芽最好吃,焯過水之后無論和肉還是雞蛋炒都特別香,出來之前他娘說了,今天要是有刺芽,就拿肉炒了給他們吃。
顧蘭時避開尖刺,手下輕又穩,叭嗒叭嗒聲不斷,將十幾株刺刺樹都搜刮了一遍,看著滿滿小半筐刺芽,這才心滿意足背好筐子,轉身朝回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