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幻境戛然而止。
再睜眼,江顧和衛風便回到了識海之中,周圍依舊盤旋著紅色的霧氣,只是顏色變淺了許多。
識海中一片寂靜,過了許久,衛風才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江顧,神情出乎意料地平靜,他甚至還沖江顧笑了一下,“師父,記憶結束了”
“嗯。”江顧冷淡地應了一聲。
衛風故作輕松地嗤笑,“我還當這殘靈執念有多大本事呢,卻原來只是帶著我們看一遍他本體的記憶,這故事真沒意思,為了個夢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存不存在可真夠蠢的。”
江顧沒說話,轉頭同他對上了視線。
衛風眼底有一瞬間的慌亂,他似乎想要躲開,卻又本能地停在原地,他笑起來時微微下垂的眼角總讓他看上去多幾分無辜可憐,只是江顧過于平靜淡定的目光讓他有點委屈。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師父,你說他是不是很蠢”
江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抹殘靈依靠一抹執念存活至今,如今執念將消,你將其在識海中煉化即可。”
“好。”衛風沒有絲毫猶豫,將那些逐漸變淡的紅霧聚攏了起來。
江顧檢查了一遍他的識海,又將他元神的傷用靈力覆住,“專心療傷。”
他說完,便準備退出衛風的識海,衛風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最后卻還是沒忍住,一把抓住了江顧的手腕。
法陣中止,江顧掀起眼皮,半透明的身影朦朧又模糊,讓衛風無端地想到了千年前那少年人夢里永遠無法觸碰到的“師父”。
他抓得更緊了些,垂著頭不敢看江顧的眼睛,聲音沉啞“師父,別走。”
“前塵往事當忘則忘,若是被那執念影響生出魔障,最后受苦的還是你自己。”江顧點到即止,“衛風,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著你。”
他語氣平靜又冷漠,仿佛那記憶幻境中少年的遭遇觸動不了他分毫,甚至他還能趁此機會來教育衛風,無情道簡直修得已臻化境。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到了江顧半透明的手背上,將宛若冰雪堆積起來的人燙得蜷起了手指。
“我不管。”衛風悶聲道“師父,我就想你現在陪著我。”
他似乎天生就對江顧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免疫,江顧的警告對也不對,他并不那么在乎從前發生了什么,也很少期待未來,他只管當下自己快不快活。
所以他哭得更兇了。
“不準哭。”江顧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卻沒有掙開他的手。
衛風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抬腳便將他退出識海的法陣給踩碎了,在江顧發怒之前,張開了胳膊將人緊緊抱在了懷中。
江顧有一瞬間的怔愣。
衛風很少有機會能抱他,年少時應當多一些,不過大多是江顧抱著他,衛風總會乖巧又順從地摟住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他肩膀或頸窩里,哭哭唧唧地
撒嬌討饒,江顧總覺得他像塊撕不下來的狗皮膏藥。
但這塊狗皮膏藥極少會用這種強勢又帶有某些壓迫意味的抱法,好像準備吞掉他的元神,讓江顧忍不住想揍人。
但他忍住了。
可能是這廝的前塵實在太過凄慘,他那顆冷硬的心臟終于破天荒地生出了絲惻隱,對這混賬東西勉強多了分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