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簡直太奇怪了。
姜泠揉了揉眼睛。
冬去春來,萬物消融。
久而久之,姜泠也習慣了柳恕行的存在。他在金善寺時,通常都是安靜得悄無聲息,但奇怪的是,姜泠總能感知到他在某一處。這么多天下來,二人幾乎沒有什么摩擦與磨合,她甚至能感覺出來,更多的時候,對方總是在無聲地遷就她。
他好像知道她的一切習慣。
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樣的釵子和首飾,喜歡她什么時候入睡,甚至知道她入睡前喜歡點什么味道的香。
天氣一天天轉暖,春雨一場接著一場,酥軟地落下來。
萬物開始生根,抽芽。
白茫茫的冰雪消融,不知不覺,天地之間已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
這么多天,不管她或熱情,或冷淡,那人依舊日復一日地給她帶著各種小東西,堅持不懈,從未有一日落下。
直到一日
柳恕行出門之前,曾說今日要給她帶一樣跟往日都不一樣的東西。
聞言,她心中竟憑空生起了幾分期待。
可是她從早晨等到下午,從白天等到黃昏,直至夜幕降臨,她仍未等到那個人的身影。
姜泠望向孤零零的灶房,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今夜的風極為寒冷,呼啦啦的冷風吹刮著,將門窗拍打得砰砰只響。
好幾次,姜泠都以為那風打門窗聲,是柳恕行回來了。
她坐在屋內,桌案上的燈火被冷風吹得劇烈搖曳,將她孱弱的身形投至冷冰冰的墻面上,恍惚不寧。
雨聲漸大。
從外頭趕回來,要沿著山腳往上爬,這么冷的天,這么大的雨,外頭還時不時有電閃雷鳴。
“轟隆”一道雷聲,與白花花的閃電一同劈下,將姜泠的一張臉劈打得煞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聽到院門外的嘈雜聲,綠蕪尖叫著,與青菊一起手忙腳亂地將一個人抬了進來。
他渾身濕透了。
頭發、衣襟、袍角
他的面色煞白,像是一張死人的臉,聲息也極弱,看得姜泠眼皮兀地跳了跳,趕忙將他抬進屋。
這是怎么了
這是去了哪里,竟弄成這一副模樣
她剛碰到男人的手指。
柳恕行抿著唇,睜開眼。
看見她,男人眼底亮了一亮,忽然伸出手,憐愛般地摸了摸她的臉頰。
他的掌心有水,還有泥。
不知為何,她竟沒有躲。
男人看著她,目光之中,多了幾分眷戀與惋惜。片刻,他輕聲,低啞道
“外面桃花都開了。”
正說著,一支春桃從他的懷里無力地墜了下來。
一瞬之間,讓她想起大魏明懿三年的深秋。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有見過一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