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煙羅的簾紗輕輕在晃,謝云初的婀娜的身影在簾內忙碌著。王書淮俯首看著懷里的孩子,珂姐兒不常見到爹爹,她喜歡爹爹舉高高,不停地發出啊啊的叫聲。
身為時常缺席的父親,王書淮壓根領會不了女兒的意思,有些頭疼。謝云初失笑,拿著一汗巾子半卷簾紗探出一張雪膚嬌靨,她是讓二爺將她舉高高呢。
王書淮照做,珂姐兒雙腳在半空撲騰著,能感受到父親強有力的支撐,興奮又快活地張望四周,屋子里彌漫著她銀鈴般的笑聲。
謝云初偶爾瞄一眼王書淮,察覺丈夫看她的次數有些多,心里有數了,王書淮有話說。他不說,她就不問,看誰熬得過誰。
謝云初收拾包裹出來,將之擱在羅漢床上。
珂姐兒瞧見了,一雙眼瞪得圓啾啾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靈性,小嘴癟起要哭不哭。
謝云初便將她從王書淮懷里接過來,抱著她坐在羅漢床,認真與她道,
好姑娘,你準娘親去外頭頑幾日如何那林子里蚊蟲多,濕氣重,你還小,怕水土不服,你在家里待著,娘幾日便回。
皇帝避暑半月至一月不等,她不可能將孩子丟這么久,最多十天半月便回來。
珂姐兒聽不懂,卻仿佛曉得娘要離開,委屈巴巴嚶嚶地哭,那模樣兒十足可愛,把謝云初逗笑了。
珂姐兒見娘親笑,再次瞪大雙眼,晶瑩的淚珠掛在眼睫上,然后在謝云初和王書淮始料不及的情
形下,第一次清晰地吐字,
娘娘
謝云初驚呆了。
前世珂姐兒最先喚的是“爹爹”,無論她怎么哄,那小家伙就是喊爹爹,可把她給氣死了。今生她最先喊的是娘。
此前珂姐兒也會咿呀幾句,可發音實在不準。
謝云初立即將孩子抱在懷里親了幾口,珂姐兒高興了,緊緊摟著娘親的脖子,將小臉塞在她脖頸下,那種肌膚相貼的感覺,令謝云初前所未有的踏實,甚至是甜蜜。
珂姐兒抱著謝云初怎么都不肯撒手。
王書淮坐在一旁看著妻子,有些不能理解她為何這般高興,緊接著又發現謝云初很少笑得這么動容,她總是恬靜而柔美的,今日卻笑出了眼淚,
眉梢每一處都是生動的。
王書淮見妻子沒有搭腔的意思,也未久坐。
他近來白日要侍奉帝側,手邊還有魚鱗圖冊的事,當真是忙不過來,喝完茶便起身。
王書淮掀簾而去,走到廊廡下,聽到正屋門口傳來哭聲,止步回眸,珂姐兒見爹爹走了不高興,哭哭嚶嚶的,謝云初將她抱出來目送王書淮走,甚至教她,爹爹有公務要忙,娘陪珂姐兒好不好,爹爹會掙更多更多的俸祿,給我們珂姐兒買玩具,做衣裳。
珂姐兒不懂,搖著頭眼淚汪汪望著爹爹。
王書淮立在抄手游廊的轉角,燈紗如月就那么籠罩她們母女倆,她們的哭和笑隨著那束燈芒照在了他眼底,或許他平日是過于忙了些,沒能好好陪陪她們。
這個念頭一起,他忽然想起一事,夫人,你此前不是說要看看那個鬼工球言下之意是現在可以帶著孩子陪他去書房。以前他會嫌孩子聒噪,現在他要慢慢適應。
謝云初著實想過,可后來放棄了,東西賣出去了就跟她無關了。您去忙吧,我哄她一會兒便好。
王書淮也就沒堅持。
這一夜珂姐兒哭了很久,謝云初抱著她睡。幾個月大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執念,哄一會兒就睡踏實了。
謝云初看著睡在小小簾紗里的女兒,親自給女兒打扇,珂姐兒睡姿千奇百怪,此刻那雙小腿便踢出個一字型,就這樣她還能吭哧吭哧睡得香。
她也舍不得孩子,但她必須要舍。
前世她便是這般日日懸心,不須臾離,從頭到腳一手包辦,甚至連一根頭發絲都要替孩子打理,兩個孩子是她的命根子,結果呢,孩子嫌她約束過多,轉而喜歡那溫熱可人時不時拿些糖果收買他們的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