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北府富麗堂皇,崢嶸軒峻,南府便顯得寒磣許多。
假山花石隨處可見,卻不如北府打理的精致。
這里管事的是國公爺兩位庶弟,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各自底下幾個兒子,總共有七八房,金氏便是二老太爺底下二房少爺的妻子。
謝云初不想驚動旁人,便選了僻靜的石徑往金氏的院子里去。
只是南府人煙稠密,時不時便能撞見人,眼尖的婆子發現了謝云初,唬得跟什么似的,連忙上跟前來磕頭請安,
“原來是北府的二奶奶來了,今個兒哥兒生辰,您怎么得空過來”
謝云初笑著讓婆子起身,示意春祺掏些銀裸子賞人,回道,
“平日要去書院忙不得空,今日好不容易在府中,聽聞你們金二嫂子病了,來瞧一瞧。”
金氏在南府也十分有賢名,里里外外婆子都贊譽她,婆子迎著謝云初往金氏院子走,一面便道,
“虧得二奶奶菩薩一樣的人物,操持那么大家業,都忙不過來呢,還惦記著咱們金二奶奶,哎,金二奶奶也是命苦。”
不消片刻到了金氏院子,早有嬤嬤迎了出來,瞧見謝云初驚愕不已,激動地往屋子里引。
謝云初打發那婆子走,又吩咐道,“莫要聲張,我不過略坐一坐便回去的。”
那婆子乖順道,“哥兒生辰,還等著您料理,奴婢省的的,不敢聲張。”
金氏的貼身嬤嬤領著謝云初進去,謝云初腳步不疾不徐,語氣嚴肅問她,
“金嫂子到底是什么病”
嬤嬤眼眶發酸,泣道,“咱們爺愛去煙花柳巷,得了病便勾到咱們奶奶身上來了”
謝云初一聽沉下臉。
將將掀了簾紗進去,聽得里面傳來金氏虛弱的嗓音,
“婆婆每日午時愛吃一盅燕窩,你讓劉管事的開庫房給拿了,再去灶上讓韓嫂子做,記得得先浸泡一個時辰去去腥氣對了,珠哥兒硯臺壞了,你去尋二爺拿一吊錢去外頭買一個,再不濟,便讓二爺將自個兒過去不用的讓一個給珠兒咳咳咳”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細咳。
謝云初聽到這里腳步一頓。
隔著稀稀疏疏的珠簾,她看見那金氏仰躺在塌上,身子纖弱如同被榨干的枯藤,額尖蹙著一縷
煙眉,永遠舒展不開,仿佛有操不完的心。
謝云初掀簾入內,里頭丫鬟發現立即過來磕頭,嬤嬤先一步到金氏跟前,
“您瞧瞧誰來看你了。”
那床榻上秀麗的婦人睜著淚眼望過來,見是謝云初,滾燙的淚珠滑了下來,動容道,
“我的好弟妹,今日哥兒大喜的日子,您怎么來我這兒,這可萬萬不成。”
謝云初邁過去,仔細打量金氏,金氏已骨瘦如柴,面頰上的肉退了個干凈,只剩兩根顴骨杵著,襯得那雙目黑幽幽的越發可憐可怖,
“這才多久沒見,你怎么把自己折騰這個模樣了”
嬤嬤給謝云初端來錦杌,她坐在金氏塌前。
她要伸手去握金氏,金氏卻不肯,只管將她拂開,淚如雨下,心里苦,面上卻強撐,
“也是先前生姐兒落下的病根,早幾年有些影子,今年著了一場風寒,便發出來了,您別擔心,吃了幾服藥會好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