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轆滾滾,霞光褪盡,京城仿佛浸在一片暗青的水色里。
冷杉遞來一疊西楚邸報給王書淮,王書淮手搭在小幾邊上神色沉靜一一過目,西楚戰事告一段落,卻沒有完全結束,戰士們還在邊境休養,隨時等著王書淮主動出擊。
謝云初就坐在對面,靜靜望著他。
回想方才山門前的一幕,她忽然想,她為什么不能像沈頤那般,跟丈夫肆無忌憚撒嬌。
或許是那份清醒克制讓她在王書淮面前始終保持一份距離,又或許還有些難以釋懷的芥蒂,讓她根本無法徹徹底底跟這個男人敞開心胸。
那日江梵打趣她,若真有個脾性好任她頤指氣使的夫君在跟前,她愿意換嗎,當時喉嚨明顯打了個哽,那一瞬間她明白,她不愿意。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對這個男人還有感情。
四年的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王書淮一次又一次往她心坎上敲擊,她收獲了太多,也明白了更多,縱然不可能像前世那般孤注一擲愛他,卻也做不到無動于衷,是時候褪去那一層桎梏,慢慢走向他。
面前的男子修長的手指深深捏著邸報,眉目輕蹙罩著一層疏離的冷色,時而凝神思索戰事,時而抬眸往她遞來溫柔一眼,看完邸報,王書淮抬起眸,見謝云初有些失神問道,
“你在想什么”
謝云初搖搖頭,“沒什么”
她今日穿了一件櫻花粉的提花牡丹緞面袍子,眼眸如水,雙頰泛紅,又白又嫩的臉蛋生生將身上那櫻花粉的嫩色給壓了下去,王書淮將小幾移開,傾身過來,謝云初后脊緊緊貼在車壁,睜著雙目鎮定望著他。
王書淮雙手撐在她兩側,清雋的雙眸如倒垂的星海,亮度驚人。
謝云初看著那張近在遲尺的俊臉,承認有那么一瞬的心動,緩緩吁了一口氣,隨后輕輕印上了他的唇。
這是謝云初第一次主動親他,方才那點沒由來的嫉妒與遺憾甚至是失落瞬間消弭于無形,王書淮牢牢盯著她不敢動,她的唇瓣太軟如同漂浮在天際的閑云,輕輕在他心尖蹭了蹭又離開了。
謝云初抽離后,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王書淮顯然不滿足于此,寬大的掌心覆過她后腦勺輕輕滲入她發梢間,控制住她后脊,隨后勢如破竹地銜過去,薄暮冥冥,呼呼的寒風從車簾縫隙里灌進來,從耳畔一嘯而過。
粗糲的指腹有以下沒一下摩挲,綿綿的熱浪仿佛要從眉間唇齒甚至身子深處慢慢往下墜,謝云初所有的嗚咽被他含在嘴里,雙手要去推他,剛碰上那堅硬如鐵的胸膛與胳膊,他貿然用力,她雙臂驀地發軟垂了下來。
謝云初覆在他肩頭,身子軟綿綿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下馬車時,謝云初看了看被他撫平的裙擺,身子猶在打顫,迎面管家笑呵呵迎上來,喚了一句一爺一奶奶,那眉目清雋的男人負手而立,眼梢歇著霽月風光,抬目直視前方,一如既往淡漠溫潤。
謝云初暗暗罵了一句衣冠禽
獸,
跟在他身后跨進門檻。
王書淮照舊先去書房忙碌,
謝云初回了春景堂,進去時,珂姐兒趴在弟弟小幾旁教他握筆,珝哥兒才兩歲怎么能握筆,他安靜地看著姐姐捯飭,珂姐兒教了一會兒見弟弟無動于衷,滿臉沮喪,看到謝云初回來,便撲到她懷里告狀,
“弟弟太笨。”
謝云初哭笑不得,將她抱起來坐在羅漢床上解釋道,
“弟弟還小,珂兒跟他這么大時也不會握筆,這樣,珂姐兒自個兒先寫,寫好了給弟弟瞧,好嗎”
珂姐兒眼珠兒烏溜溜轉著,立即從娘親懷里滑下,坐在自己的小幾后開始提筆寫字,珝哥兒看了看自己手里空白的宣紙,又瞅了瞅姐姐,他好奇地來到姐姐身邊,看著姐姐一筆一劃寫得很是認真,他小臉蹙得緊,陷入了尋思。
謝云初對兒子甚是無奈,他話少性子沉靜,大多時候自己安靜地在一旁玩,不感興趣的一眼都不多望,這一點像極了王書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