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肉體凡胎,怕死怕痛,其中更怕吊死,因為母親的忠貞之舉是學習的楷模,當立牌坊,所以她與一些年輕的女孩恭敬地瞻仰過母親的死狀十分痛苦。
但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夫者天也,天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她若二嫁,行違神祇,天則罰之。她不能違抗祖母的安排,只能一死保全清白。
她正想著,屋里亮起來,姜月顫顫巍巍抬睫窺去面前的一排影子從右到左分別是她堂嫂劉氏、祖母周氏、堂叔母小周氏。
小周氏是周氏的遠房侄女,被周氏做媒,嫁給了姜月的堂叔,兩人自然沆瀣一氣,即便姜家現在落在姜月堂叔手里,周氏也過得相當滋潤。
劉氏則是小周氏的兒媳,聽說是外地嫁進來的,與周氏和小周氏關系不算太好,他們說她狐媚,不安分。
此刻周氏和小周氏正狠狠盯著她,尖瘦刻薄的腮讓她們看起來像兩個夜叉。
姜月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忽然祖母周氏抬起手,巴掌重重落在她臉上,力氣大得很。
姜月被扇倒在床,臉頰飛速隆起,頭暈眼花,說不出話。
“小娘養的小娼婦,沒眼力見兒的東西,死也不死干凈,不要臉的留在姜家要討口子吃白飯”
周氏沒讀過書,又是家里最年長的老太君,罵起人來肆無忌憚,怎么臟怎么侮辱人怎么來。
堂嫂劉氏驚呼一聲,連忙把姜月扶起來,捧著她的臉細細打量。
小姑娘生得漂亮,十一歲,照著燦州教養女兒的方式,養得娉娉裊裊纖纖弱弱的,白凈得像顆剝了殼的荔枝。
眼睛圓圓睫毛長長,水靈柔軟,和人對視的時候會害羞地垂下眸子,然后低頭含胸,漂亮乖巧性子軟,和人說句話都結巴,干凈規矩的讓人能一看到底。
只是頭發還發黃呢,是個名副其實的黃毛丫頭。
說是干凈規矩,實則是蠢笨迂腐,人不讀書只聽些三從四德就會變成這般。這是燦州教養女兒的道理,不讀書就不會長刁鉆心眼,長輩說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不過現在這張和荔枝肉一樣透凈的臉上高高腫起,紅得嚇人,看得人心驚肉跳。
祖母周氏抬手還要打她,姜月下意識縮身抱頭,怕再挨打。
她低下頭時候脖頸處的骨頭瘦得凸出,最后一塊骨頭位置上有一個月牙形的紅色胎記。
劉氏連忙攔住道“可不能再打了,要把人打壞了,還怎么上路”
周氏那個巴掌順勢就落在了劉氏臉上,連她一起罵“蠢貨,長輩在此有你什么說話的份兒要不是你那么早把她救下來,救也就算了,還大喊大叫把人都引過來,怎么會攪黃了這門婚事。”
原本姜家只要攀上太守府就能更進一步,現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