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笑了笑“你不怕我騎術有限,把你摔下去”
王珩搖頭,因為他坐在身前,薛玉霄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聽他說“你會跟我一起摔倒嗎要是你也摔下去,那摔了也無妨。”
“腿都會摔斷的,什么無妨”薛玉霄隨口道,“這個時間,其他地方都已經閉市了,只有一個地方還熱鬧,有花燈可看就是,不太適合你。”
王珩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去碰她攥著韁繩的手背,但他只是摸了摸她手中的韁繩,道“沒關系,你帶我看看吧。”
夕陽殘照,天際很快擦黑。
到了游船花舫邊,已經能看到天空上的星星。在渡情橋的岸邊,薛玉霄扶他下馬,兩人坐在岸邊的涼亭里,放眼望去,就是連成片的七八艘花舫那是煙花之地。
花舫下的池水中,到處都是燃著蠟燭的蓮燈。蓮花小燈順流飄蕩,壓著一河星光。
兩人看了很久,夜風徐來,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王珩說“你以后還會來看我嗎”
薛玉霄愣了一下,看向他“你不會每天都爬那棵樹吧”
王珩不好意思地低頭,緊張地舔舐了一下干澀的唇,他的手糾結地蜷縮起來,唇上的紅痣濕潤艷麗“我今天爬得最高。”
薛玉霄眨了眨眼,忽然間笑出聲來,她笑瞇瞇地道“哪有大家公子以爬樹翻墻為己任的,你也太向往自由了,我看李清愁都沒爬得這么頻繁。”
“我不是向往自由,我”王珩咽了下唾沫,轉而問,“李娘子也這樣行動受限嗎”
“差不多吧,我還得想個辦法讓她合理地從春水園搬出來。”薛玉霄思考著道,“得有才名最好有事務要做對了,我這幾日在戲樓排戲,順便做了幾首詞曲,雇了七八個珠玉樓的樂師,將你的琵琶曲塞上血交給了他們,等我填好詞,就能夠傳唱了。”
她說完,見到王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眼眸里倒映著一池的蓮燈,映著她的影子。
王珩道“姐姐,多謝你。這京中沒有能配得上你的正君。請”
請你等我。
這句話聲音很輕,薛玉霄幾乎有點沒聽清。王珩也沒有勇氣完全說出來,他的勇氣在對抗權威、對抗命運的過程中,幾乎已經消耗殆盡,在秋殺琴被袁冰摔斷的那一刻,王珩就清楚地知道在別人眼里,他也沒有比這架琴貴重多少。
哪怕他的才名相貌傳遍陪都,哪怕他的母親是當朝丞相但他依舊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
他一旦拒絕什么東西,就要像拒絕命運的安排一樣付出某些代價,譬如出門的自由、譬如秋殺琴。那些人不相信他所說的“除知音外絕弦無聲”,只會認為這是他抬高身價的方式。
“什么”薛玉霄把耳朵湊過去。
王珩反而不敢說了。他雖然坦率,但在她面前又總是格外膽怯“沒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薛玉霄點頭答應,隨后把他送回放鹿園。在分別前,王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摸著她掌心的牙印說了一句“他們連自己妻主的身體都敢毀傷,日后有機會,我替姐姐出氣。”
說完,他立刻掉頭就走,沿著月光進了園內,似乎再晚一點點,就會忍不住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