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宮。
謝馥跟趙聞琴秉燭夜談,通宵達旦,已至雞鳴。
天邊露出一道魚肚白的微光,兩人面前的蠟燭燃燒殆盡,燭淚流淌整夜,將底座凝固著連成一片。
趙聞琴已昏昏欲睡。
啪嗒。皇帝指下響起落子聲,她和顏悅色地推了一推趙中丞“趙卿,該你了。”
趙聞琴艱難地掀開眼皮,隨意下了一子,不多時,果然聽到謝馥又問她“書是蘭臺館閣校對刊印,書坊也隸屬于蘭臺,中丞怎么會全無印象,不知此人的行蹤呢”
趙聞琴憊懶道“臣近日為戲中最后一折苦苦思索,實在無暇顧及書坊之事,您知道,臣已有半年不到蘭臺去做事,身子骨支撐不住,人的精神也不夠了。”
這確實是真的。
皇帝問“當時負責印刷的人呢”
“據印者所說,那人平平無奇。蘭臺所發之書,每日都數目不少,怎么能人人都記得清呢何況只留筆名的隱士之風,乃至前朝便有的。淑女不慕榮華、不貪富貴,這是陛下常常稱贊的好事啊。”
趙聞琴看著她,頗為認真地如此道,隨后又疑惑,“既然陛下想要征召她,為何不下旨以禮相待,聘請她入朝”
謝馥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指尖繞轉棋子,道“朕擔心有人冒領身份。”
“這倒不必擔憂。”趙聞琴笑道,“近些時日確實有人貪圖盛名,認領身份,但大多是淺薄無知之輩。盛名之下無虛士,若是連臣所出的書中辯題都說不清楚,那必然是冒充無疑,如此奸猾險惡的小人,早已被臣按律斬殺。”
謝馥表面贊賞,呼吸卻跟著一頓。人頭落地的那幾人里面,其中就有她暗示派去的。
趙聞琴真是油鹽不進要是她肯放松一些
兩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實則一肚子的心思。表面為臣者恪盡職守,為帝者仁義謹慎,實際上兩人的交鋒已經在這個夜晚打過幾個轉兒了,每一句話都充滿試探、回絕、思考釋放的信息也保持模糊,謝馥根本猜不透她究竟知不知道明月主人的身份。
趙聞琴還真的不怎么理會蘭臺事務,難道她對此并無所知
在朝霞漫入殿中后,趙聞琴再三告辭,聲稱身體要撐不住了。謝馥面色微沉,很快又恢復一個明君賢帝的形象,派人將趙中丞親自送回園中。
到了這日,正是謝不疑在丹青館約見“明月主人”的時候。
薛玉霄從未如此衣裝簡樸。
布料粗糙,但幸好已經穿舊了,經過摩擦而變得柔軟起來。她戴上斗笠、面具,甚至在面具下還做了類似燒傷的偽裝,為了讓她的寒門出身更加真實,她還在手上涂抹了干澀的粉末,讓雙手變得像是飽經風霜、辛苦勞作。
這樣一個形象,在進入京兆丹青館時,門口的護院幾乎要上前阻攔她。等薛玉霄表明自己的身份時,護院才用懷疑又期待的目光盯著她,向四周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