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薛玉霄的手指被他冰涼的指節穿過,指腹的肌膚緩慢地摩擦過去、扣緊。她胸腔里那顆心仿佛也被輕輕收緊、珍存愛惜地捧在掌心里。
薛玉霄頓了頓,回答說“我倒是想睡,睡覺乃是人生一等一的樂事,只是公務繁忙,暫沒有停歇的機會。”
裴飲雪道“確實繁忙明日要去清查瑯琊王氏”
那可是王丞相,當今重臣中首屈一指的鳳閣尚書令,學生故舊為數不少。裴飲雪很擔心她礙于丞相顏面,受到王氏族人的為難。
薛玉霄卻不做此想。王丞相并非短視自私之人,大概并不會為難于人,就算真的為難,她也大可跑去太平園哭訴一番。司空大人的戰斗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握著裴飲雪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是。不過你放心,王丞相眼光長遠,胸襟寬闊,我猜她不會親自露面。而且我哪有不理你”
裴飲雪注視著她的眼睛,他凝如清冰的眼眸與她相對,流露出一種稍稍可憐的傷心之意。然而他卻不說什么,只是再度埋入薛玉霄懷中。
裴郎身量高挑清瘦,俯身低頭擁著她,如同一只亟待安慰撫摸的小獸蜷縮身軀,窩在她懷里。薛玉霄莫名咽了下唾沫,她的手抵著裴飲雪的線條秀潤的脊背隔著一層飄如流云的霜色細葛長衫,抵在他隱約能撫摸出的脊柱線條上。
裴飲雪并不同王郎病弱,他雖天生寒癥,身體卻還很合度趁手腰身窄韌,肌理光滑,帶著一股如初冬微雪般掃過面頰的氣息。薛玉霄的手臂環過去,半抱著他,旁邊的燈燭就那么靜謐地、無限沉寂地燃燒著。
燭火下,是裴郎烏黑的長發。
在燈燭燃燒的嗶剝微響中,薛玉霄伸手取下他收攏束發的玉簪,一片漆黑柔軟的青絲便落入手中,纏綿如流水地繞著她的指尖。她低下頭,嗅到裴郎身上淡淡的幽冷梅香,輕語道“怎么今日這么這么”
她讀書破萬卷,一時竟找不到恰當的字眼,只好含蓄道“對我這么親昵。”
其實她想說“這樣嬌氣黏人”,但這四個字落在裴飲雪身上,讓薛玉霄生出一種輕佻玩笑的不莊重感,她情不自禁地收斂了用詞。
燭芯微晃,燈影搖搖。
裴飲雪低嘆道“我若再不同你說幾句話,我之妻主將成朝廷的妻主了,原來做薛家夫郎,不僅要防圣上忽然賜婚、遣送男奴,要防著士族郎君們對你暗送秋波,還需與文書圣旨爭奪寵愛”
他說著,雙手抱住薛玉霄的腰,略微挪下去一點,側頰貼在她的胸前,聽到“砰砰”的穩健心跳,心聲磅礴動人。她柔軟的胸脯抵著他的耳根,磨蹭著那塊薄薄的、極易磨紅的肌膚。
裴飲雪貼著她閉上眼,說“你就是沒有理我,還想狡辯。”
薛玉霄的手指沒入他的發絲間,唇角微揚,低柔道“凡事總講一個證據。”
裴飲雪道“晨起鶴鳴,我讓你
吃了東西再走。你嘴上答應,
,
只想著清查戶籍的公事,我叫你時,你都沒有應。”
薛玉霄微怔,她在滿腦子雜亂瑣事中捋了捋,拽出此事,似乎確實發生。她道“真有這回事么”
“有的。”裴飲雪耳根發燙,他覺得自己太過斤斤計較,全無往日之開闊,但還是說了出來,“不理我也就算了,連生死之交的好姐妹也不理了嗎李掾的書信送過來幾日,你擱置不看,是不是還生氣呢”
不待薛玉霄回答,他伏在她懷里微微抬頭,下定決心,一鼓作氣地貼上去,薄唇很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唇瓣、蹭了蹭線條流暢的下頷,聲音愈發低微、卻又愈發溫潤入骨“真的在生氣我來哄哄你吧。”
薛玉霄本想說“什么書信我怎么不知道”,話到嘴邊,被這么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啄吻打斷。她視線微滯,目光籠著裴飲雪的面頰,抬手摸了摸被親了一下的地方,忽覺想要說出來的話卡在喉嚨里,熾熱地、蒸騰著一種無法理解的熱意。
初冬之夜,縱有溫暖炭火,也不該感覺到每一個字都沾著翻沸滾燙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