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過去開窗,以示交談結束。
“等等。”薛明懷叫住她,讓薛玉霄走過來。他在三妹身上凝視片刻,道“以小心謹慎為上,今日之險舉再不可做。你在外清減了許多,看著比在千秋節上瘦了不少,冬日應當豐腴才是。”
他抬起手,薛玉霄望著他探過來的指尖,見末端指腹輕輕抵在臉上,碰到了一點兒微白的香粉。薛明懷搖首低嘆,道“如此裝扮,看不出氣色如何
。”
說罷便收回手。
他的關切雖然含蓄、淡泊,與母親那種熱烈明顯之意毫不相同,但其中的牽掛之情卻殊途同歸。薛玉霄開口寬慰“崔七常常給我把脈,關照我的身體。哥哥千萬不要擔心。”
薛明懷點頭,他伸手拿過薛玉霄喝過的茶杯,用指腹抹去杯沿上的胭脂痕跡一個小侍從怎么會有機會在鳳君面前用茶若被人發現,將成紕漏。何況男子敷粉雖多,涂朱卻不常見。
薛玉霄開了窗,外面的氣息涌入進來。
這暗中傳遞了一個信號室內已經交談完畢。不多時,有望著這邊動靜的侍奴隔簾問候,得到允準后,一個貼身宮侍進來,給鳳君換茶。
兩人全程低聲交談,話語來往迅速,只能聽到只言片語。崔錦章一開始還能有幾個字落進耳朵里,到后面就完全聽不清楚這對兄妹在說什么了。
他坐在沒有撤下去的午膳席位邊,見謝不疑把一塊糕點戳得到處都是洞洞,心中覺得他浪費糧食,有些不高興。等到兩人談話完畢,便臉頰微紅地問“鳳君千歲,我看你們往日不吃的膳食都倒掉了。這東西材料精致,浪費了怪可惜的,不如我帶走吧宮外墻根兒底下有很多乞兒呢”
因為他質樸自然,直率不加以矯飾,薛明懷很寵著他“好啊,只是你小心一些,餓急了的人不僅不感激你,也許還會搶你的。”
崔錦章用一張油紙把戳破了的糕點、還有一些便攜干燥的食物包起來,埋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才沒那么好搶呢,我可厲害了。”
他把東西放進小木箱里空置的地方,背好醫箱,恭敬尊重地朝著薛明懷行了個禮,說“我們走了。”
“不遠送了。”薛明懷道,“路上小心。”
崔錦章認真點頭,旋即跟著引路的宮侍走出去,才跨出椒房殿,便見到系著披風的謝不疑靠在檐廊下的欄桿上,拿著金絲剪,修剪一枝從梅園中折下的紅梅。
紅梅仍帶著露水,清淡冷香盈滿衣袖。他的長發束得并不嚴謹,幾縷柔軟發絲散蕩出來,慵懶不拘,風流蕭散,眉心上的那顆朱砂痣殊麗無比,此刻鳳眸微垂,鴉睫如扇,有一種獨特的冶艷韻味。
崔錦章看了他一眼,路過時不滿地輕哼一聲,也不行禮,低頭看著臺階往下走,才行了兩步,忽然被他叫住。
“崔小神醫的架子真是大呀。”謝不疑看著紅梅,剪刀卡在分叉的細枝間,“不知道我哪里惹了你讓你這么討厭我。”
崔錦章摸了摸臉,心說他寫在臉上了嗎這么明顯旋即下意識地看向薛玉霄。
薛玉霄從他身側飄過去一眼,用眼神回復“豈止明顯,連你現在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崔錦章轉過頭,提高聲音道“我沒有討厭你。”
謝不疑慢慢走了過來“話別說得這么早我聽說你家主君跟薛氏長輩來往得十分密切,小神醫也常常前往如意園看來你要跟裴郎君稱兄道弟了”
崔錦章面色一滯,這張白凈俊秀的臉立即紅了,別說是藏了,就連解釋都磕絆了一下“你說什么你、你在哪里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