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面色不改,淡然飲下,道“給眾卿上茶。”
常侍起身后退,吩咐一句,于是宮侍魚貫而入,將新烹制好的熱茶端了上去。茶水冒著絲縷白霧,茶湯清綠。
許多人不知“大葉冬青”為何物,見陛下賜,便飲之,一股濃重的苦味逐漸卷上唇齒,“苦丁”的澀味涌入咽喉。有些嬌生慣養的文職貴族女郎喝不慣,登時皺眉強忍。
薛玉霄將一盞茶飲盡,道“此茶是我當年土斷檢籍,到豫州見司馬氏品嘗到的。那時我聲名尚弱,與之周旋,不得不隱忍不發,暗自飲之。”
她掃視眾人,忽問薛泉“愛卿以為,這茶葉之苦,與大齊幾十年來恥辱相比,孰甚之”
薛泉心口猛跳,脊背緊張得近乎僵硬,她肯定道“淪喪燕京之辱,令天下群臣心中甚苦,更過于此茶”
薛玉霄“嗯”了一聲。
她站起身,掠過王婕。王婕雖然權鳳閣事,但她一心為完成王秀的遺志,肯定不會反對出征。
薛玉霄的腳步走過袁氏、李氏、楊氏等諸多高門貴族,其中有的在鳳閣為顯要官職,有的則為閑散清貴之職,只受賞食祿,幾乎沒有什么事情做。她一一審視、考量而過,道“你們也是這么想的嗎”
那杯清綠茶水彌散著熱氣,白霧徐徐,仿佛焦灼在眾人的心頭。
“從前,敵強我弱。”薛玉霄在殿前站定,門戶開著,她望向覆雪的碧瓦朱墻,“所以忍受虎狼吞食之苦,忍受國土分崩之苦,忍得牙根咬碎,合著血跡咽到肚子里去。忍,這個字,真是大齊朝堂上眾位愛卿最擅長之事。”
“陛下。”張葉君按捺不住欲要起身。
薛玉霄抬手制止,繼續說下去“然而朝堂高位、你們這些食肉者、食祿者,不過是名聲受損、壯志難酬,真
正將這份苦忍下來的,是離亂百姓、尸骸成山,是拓跋皇族屠城的斑斑血債。如今情勢倒轉,卻不敢立即征討,而要見那個被活捉的俘虜皇女”
她說得笑了起來,笑聲帶著一絲譏諷之意“接下來是什么,議和要一些錢糧,等著她們下一次的毀約偷襲受襲的怎么想都是百姓,不會是廟堂上的諸位啊”
“陛下。”“陛下。”
又有數人起身,面露羞愧之色,對著薛玉霄的背影行禮跪下。
一人動則眾人動搖。
薛玉霄沒有看她們,只是說“那只是俘虜,是敵寇,是喪家之犬,不是你們的主子。”
“陛下”
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薛玉霄道“你們的國主在這里,不在千里之外的胡營。”
她轉過身,對眾人字句明晰地開口“朕會御駕親征,攻入鮮卑夏部皇庭之內,親手將新可汗斬之,收北方三十二部,過滄河,越崇嶺,統一天下。我要你們牢牢記住,你們所侍奉的國主是我,我能殺盡胡虜”
“陛下”
眾人盡皆跪地,雖無一言相勸,但其中已有泣淚者。
不過三聲陛下而已,先是驚疑、畏懼,再是慚愧內疚,而后則悲壯痛苦,令人喘不過氣來。帝王威重至此,讓許多人幾乎反應不過薛玉霄的決定。
她朝軍府道“各位皆是朕的愛將,明知我的心思。傳我旨意,命周少蘭將拓跋慈的首級砍下,派使節入鮮卑皇庭,將此頭奉于新可汗,就說,朕來殺她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