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她這一抬眸,讓許樂遙生出點希望來,在審問結束、主審官起身離開這片潮濕監牢的時候,她斗膽跪著出聲道
“王爺。”
“久仰王爺威名,此次草民一家被告,實屬誣陷,還望王爺明察,還以公道。”
沈驚瀾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其實這次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在于皇帝想怎么判案,狀告許家的是御史臺的人,楊家是永安的后起之秀,楊柏出身比不得桓、李、王這些世家,也不滿朝廷總被王旭堯和桓靈把控。
所以楊柏盯上了禮部。
沈景明是新帝上位,江山尚未穩固,還需用科考為朝廷增加人才,禮部負責科舉、招攬人才,若是能將自己的人手放在這個位置上,未來的五到十年,翰林的進士就有能認他楊柏做老師的了。
此案曖昧模糊,倘若天子信任許家,愿意聽許懿和許樂遙的辯解,他們家就能從這場官司里摘出去
就看皇帝想不想給楊柏這個直臣一個能與桓、王互相博弈的機會了。
那些計較也不過在沈驚瀾心中剎那間閃過。
她垂著眼,淡然地應道,“此案事關科舉公正,非本王所能決斷。”在聽見沈景明同她抱怨這是文臣相爭時,她就不會將對方那句“全權交由你處置”當真。
他們都是皇帝的棋子,要讓誰起來、讓誰下去,都不憑她的意志,之所以推出她來判案,是為了最終結果落下時,斗敗的一方能夠有人可以怨恨。
許樂遙眼中的光熄滅了稍許。
不過,她還是朝著沈驚瀾磕頭,同她提出一個請求,說她的父親年老體弱,受不住監牢刑罰,倘有要用刑之處,可否讓她代受
她重重地磕了很多下。
沈驚瀾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沒讓她繼續,踩著磚石上殘留的血跡,在舉著火把的士卒相送下,走出了這片區域,往許懿所在的地方走,只不過提前讓人過去,沒讓打那一頓殺威棒。
只說“許尚書年老,也算是朝廷肱骨之臣,天子未下令之前,牢中不可苛待”。
等到聽完兩場審訊,走出
殿前馬步軍司獄的時候,外面已經明月高懸,而獄中那些濕冷與血痕,如附骨之蛆那樣,一路跟著她回到了岐王府。
府中照明的燈籠高高掛起,因為走之前她就吩咐了人看著葉浮光,免得那只喜歡逃避的小兔子在這時跑掉,所以才剛踏過府中門檻,就出聲問道
“人呢”
郁青想了想,轉述道,“說是想和王爺負荊請罪,所以帶著吉祥如意在各處園子里找合適的荊條,不過半個時辰了也沒找到一根。”
沈驚瀾“”
她冷笑了一聲。
負荊
就那只小兔子
不讓荊條扎哭就不錯了。
沈驚瀾頂著渾身的血味,舌尖抵了抵齒序,對葉浮光完全就是不想交代實話的樣子了如指掌,當下就道,“既然王妃有心思過,就讓她在梅園等本王。”
頓了頓,她補充道,“天還涼著,別讓她跪地上。”
要是受了風寒,轉頭又能跟自己裝十天八個月的不舒服。
等到沈驚瀾洗漱完,換了一件軟緞中衣走進梅園正殿的時候,就看到跪在床上、蔫頭巴腦的那抹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