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被禁軍圍上門的時候,除卻禮部尚書之外,其他家人都還未反應過來,尤其是許樂遙,她甚至還獨自在房中思索,前幾日剛認識的新朋友葉影說好在會試那天出現送她,為何爽約
如今考試已經結束,也沒有出現。
早知如此,她肯定提前問問葉影的門第,如今也不至于在這偌大永安城里,只能每日去先前常見的地方等著,看能不能再碰上出門的小姑娘
她是不是被家里禁足了
許樂遙還沒得出結論,就見到闖進自己院子里嘩啦啦的一排黑甲衛,各個氣勢逼人,甚至還釋放出了很強烈的乾元信香,壓制得她動彈不得,輕而易舉就將刀兵架在她的脖子上。
“考生許樂遙有人狀告御前,指認你勾結考官、徇私舞弊,陛下命吾等協助岐王徹查此事,同我們走一趟吧。”領頭的人如此說道。
她眼中難得出現幾分茫然。
直到從鳥語花香的許家宅院里,伴著母親和仆役們的哭泣聲一路被押解到潮濕昏暗的殿前馬步軍司獄時,她那個高中之后帶朋友騎馬游街、一起摘花的美夢泡泡都還沒來得及戳破。
然后她就像是一只無法反抗的鵪鶉,被按上了刑凳。
殺威的板子落下來之前,甚至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她一句,被指控的那些事件是否屬實,于是她也就沒有辯解的機會,一聲冤枉都喊不出來,那些美夢就被這可怕的刑罰打到破碎。
潮濕的地牢前。
有人從遠處舉著火把引路,將滾燙的溫度帶近了稍許,驅散寒意。直到一只繪著魚紋的褚色靴子映入半昏迷的許樂遙眼中,她動了動眼皮,條件反射地想,來審問她的是個武將,武將都喜歡用重典,她是不是要完了
隨后,她就聽見周圍的士卒卑躬行禮“參見王爺。”
原來是岐王。
是了,先前來抓她的禁軍說過,此案是岐王查辦。
押著她的刑杖松開,她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上,衣袍上沾染的血洇濕了地面,她抬手抓住沈驚瀾的衣角,被疼痛所激、口齒不清地說了句自己冤枉,卻聽周圍的兵卒怒罵她一聲,“大膽”
她被喝得整個人都是一懼,然后才聽見上方漫不經心落下的一聲
“無妨。”
這點力道完全不足以影響岐王的步伐,她走到這處審訊間墻邊的一副薄木桌椅旁撩袍坐下,單手支著下巴,打量在火把光線里,狼狽得渾身汗與血混合,士子冠歪歪扭扭,發絲凌亂的人。
也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平日在家被寵著的。
她這樣想著,在旁邊記錄審訊的主薄投來“是否要再打一頓”的恭敬詢問眼神里,幅度很輕地搖了搖頭,衣袍下指尖微動,示意主簿直接開始審問。
于是充滿威嚴的質問話語立刻在這方小小的審訊室里響起。
面對朝廷的詢問,許樂遙恨不能將記憶
里這半旬以來從睜眼到閉眼的一舉一動都復述出來,可惜她如今受傷、身上的疼痛還極有存在感,話都說得不太流利,更別說記起一些和父親相處的更多細節了。
她心中全是惶然與不安,好幾次都注意到那主簿的眼神是要用刑了,卻因為上首的岐王一言不發、沒有指令,不能越俎代庖,所以她才逃過一劫。
“那葉影又是何人你怎不交代清楚”
主簿如驚雷的嗓音響起。
許樂遙低著頭,忍著疼痛歪歪扭扭地跪著,聞言苦笑一聲,“大人,那只是草民偶然認識的一位朋友,即便平素能念些詩,但對經史子集卻是一竅不通的,亦未報名今科春闈,與此事是萬萬沒有干系的。”
本來一直坐著沒動的沈驚瀾這時懶懶抬了抬眼簾。
她倒是沒想到這許家小輩還是個重情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