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愣,而后趕緊點頭。
發覺她好像對那話本也不陌生的樣子,見她沒有再看賬本的興致,丫鬟試著給她說些話本里精彩的部分,權當給她解悶。
葉浮光倒也不拆穿,就這樣聽著她的話,時不時附和點頭,發覺百姓似乎不知不覺間又重拾對岐王的信心,眼中時刻帶著笑意。
聽著聽著。
她透過這丫鬟的模樣,想起很久沒見的如意。
先前為了防止她的身份暴露,如意不好跟著她、還有那條特別標志的白狐,也不知她們被安置在了哪里。
她忽然很想她們。
也可能不止想她們,而是想從前那個熱鬧的、大家都在一起的岐王府。
南邊的人在歲月的悠然里數著窗外的落葉,數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太原府以北的城池里,戰火波及的地帶在不斷往草原的方向推。
沈驚瀾進入太原城時,即便第一時間去覲見皇帝,即便得了陛下的召見,卻并沒有直接見到他本人。
兩人之間隔著一道很厚的屏風,只能依稀看到對面的人影。
沈景明已經起不來床了
即便最終找了軍中最擅處理刀傷與箭傷的大夫過來,將那支箭簇的兩頭都截斷,從體內拔出,但肺部傷實在太重,化膿、傷口腐爛等等狀況,連帶著毒素,若非他是乾元的體質,這么多年又有太醫院的圣手為他年年調養身體留下的暗傷,他早就撐不住了。
不過是數月的光景,沈驚瀾甚至記得在王妃被卷入火器營圖紙一案時,沈景明在那明德殿內,冷然瞥向自己時的氣勢。
君王之勢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甚至還能理直氣壯地反問她,“若葉氏無罪,為何不從朕旨意”
然而只是親征到現在的短短時日,其他帝王經歷的病痛、蒼老、瀕死,就以極快的速度在大宗這位年輕的皇帝身上重現。
他好像
想開口,可是等了很久,沈驚瀾都只能等到屏風那頭很重的呼氣聲,甚至還帶著痰音,猶如破風箱。
最終,很嘶啞、都讓人聽不出的奇怪發音在內室傳出
“阿阿瀾”
沈驚瀾低著頭,不去看屏風上模糊在動的影子痕跡,“臣在。”
但皇帝沒再說更多話。
不一會兒,扶搖繞過了屏風,神色復雜地將手中早已寫好的旨意,恭敬地呈給她,與此一道的,還有調動禁軍的兵符,以及屬于皇帝的私印。
扶搖對她長長地拜了下去,腰如長弓一般彎下“岐王殿下,此乃圣上所托。”
印象里,這是沈驚瀾頭一次被皇兄身邊這位先生行如此大禮。
她沒有打開旨意,只看那禁軍兵符和私印,就已明了沈景明之意。
來時她沒有想到沈景明傷重至此
也沒料到這位自從登基之后,就對她百般提防的皇兄,會在兵敗太原的時候,將這兩樣象征著他最高權力的物件就這樣交給她。
然而明明這般意外,她的內心卻如止水一樣平靜。
沈驚瀾最終還是從扶搖手里接過了沈景明托付給她的東西。
“臣領旨。”她如此道。
而后利落轉身。
扶搖似乎想叫住她,但這位一向保養極好、看著年輕又氣盛的先生而今面容里卻帶了很多滄桑,鬢發也有些凌亂,只怔怔地站在那白鶴祥紋、象征延年益壽的屏風前。
直到后面傳出一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