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許樂遙在深吸一口氣之后,坦然認下了這件事,她攤開手,直直地看向葉漁歌,“你也知曉,如今我們大軍僅剩三城未奪回,那位撐不了多久,岐王仁善,但總要有人來破局,當這個歷史罪人”
“我不在意后世史書如何書寫,獻此計我愿遺臭萬年,但大宗不可久戰,不可讓這戰火燒向南邊。”
作為主將,沈驚瀾應該是最知道這結局的人。
許樂遙不信她能眼睜睜看著大宗的軍隊在轉危為安、扭轉頹勢之后,再因為皇帝駕崩的事情陷入內憂外患中,上位者需要名聲,她不需要,所以這燃眉之急,由她來解最為妥當。
此戰已有那么多將士埋骨北地,像曾經為了君王征伐、為了豪族征戰、為了部落吞并而保家衛國的那些戰爭一樣,這中原的國土每一層都埋過忠骨,那些將士都能入地獄,她為何不能
葉漁歌看著她堅定的神色。
靜默半晌,才淡淡道,“看來你已做好覺悟。”
許樂遙點頭。
而葉漁歌那張與葉浮光有幾分相似的眼眸里則難得出現一些復雜,她最終什么也沒說,還是再度看向前方。
“你還是生氣”許樂遙在她背后問道。
這次葉漁歌回頭看她,雖然不是往日那副清冷的面容,可是那出塵的氣質同樣在她的身影里留下痕跡,她搖了搖頭。
“我不生氣。”
她說,“只是你我殊途。”
這次許樂遙沒有再追上去,就在夜色愈濃的城墻下,凝視她的身影沒入黑夜里。
常常出入岐王身側的那位游醫似乎與那位當紅的謀士不合。
有些眼尖的很快發現了這件事。
不過北境的戰事已不容他們互相探討這些流言。嚴薇君、白榆這兩位曾經在禁軍中不怎么受待見、但此次被皇帝的中軍帶來太原,并且還立下了守城之功的禁軍,再度進入岐王麾下。
并且被破格提拔。
沈驚瀾給了這二人二日,要求她們各自領一支隊伍,將鳶城旁邊的厲城、宛城拿下,與她的大軍形成二面之勢,重重包圍。
下達作戰指令時,她坐在高堂之上,墨色的鳳眼里都是凜冽的痕跡
“打兇些。”她說。
嚴、白這兩位也曾在她麾下辦事過的將領自然明了她話中之意,這是只要求速度,甚至無論傷亡、只求能用最快的辦法拿下這兩座城池。
她們對視了一眼,紛紛掀過戰甲、跪下行禮,“遵命”
就在這兩路大軍開拔時,沈驚瀾欲留下五萬人守太原城,僅帶二萬人朝著鳶城的方向,親自督戰。
留在太原的將領,包括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侍疾的扶搖,都親自去她的屋里勸過她,但沈家人的脾氣倔強似是流在身體里的血,沒人能勸住她。
于是他們改而請求岐王帶上更多人
大衹人傷了
皇帝之后,就帶著剩下的所有人且戰且退,主力全都留在鳶城,保護那個怕死的二王子,岐王是攻城,如何能用這二萬打五萬呢
況且鳶城附近已被大衹人堅壁清野,即便大衹人再不擅長守城,岐王也不該輕視他們。
再者,民間都流傳著先皇留下財寶在鳶城的故事,倘若那大衹人在這半旬里偷偷挖了密道出去,靠著倒賣財寶、買些糧食,就這樣在城里強撐,她這二萬人連圍城困死都做不到,究竟要如何
這些將領都覺得岐王瘋了。
然而一道道軍令仍舊如常發下去。
直到岐王出城那日。
她一身緋紅戰袍在城外風中獵獵作響,黑色玄甲在戰袍下散發出低調的光,玉冠束起的長發隨長槍上的瓔珞一起飄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