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長槍被握在她的掌中,配上她肅然神色,也是一樣寒光凜凜,好似從未離過她身畔,一如當年。
許樂遙作為謀士,隨軍一同出城。
而葉漁歌就在城墻上目送她們離開,北風蕭瑟,實在不容她眼中裝下太多的情緒。
就在岐王出城之后,一則流言在市井中甚囂塵上
岐王帶著遠遠少于大衹人的將士去打鳶城,是因為她有一則妙計,能夠讓鳶城不戰而降。
流言起初還在夸贊岐王是破軍星下凡,用兵如神,可后來傳著傳著,流言里就加入了更多的東西,譬如鳶城地勢較低,就在黃河邊,如今又是秋汛,若是截斷黃河的水流、挖一條溝渠將水引過去,一旦決堤,秋汛的黃河會吞沒這座城。
“岐王要水淹鳶城”。
消息傳入中原腹地。
本來還盼著王師收復北地、讓十六城流落在外,被外族人奴役驅使的人們都陷入沉默,朝野也沒有任何聲音。
“收復失地”的念頭與“一城百姓”的生死在他們腦海中不斷交替。
可那些黔首又能做什么呢
他們聽到消息,只默默地回到自家的地里,在田埂上嘆一口氣,腦海里的念頭只有“還好是鳶城,不是我的城”,“那些百姓苦的嘞,所幸先前南邊發大水時我跑到了北地,聽了媳婦的話,沒再往北走了,不然咱逃過一劫,又是一劫。”
他們慶幸,沉默,悲痛,可那些眼淚終究也落進黃土地里。
大宗開戰,官府收的糧、征的丁就比先前多了,他們哪里有時間去管那座已經被大衹人統治的鳶城,若是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們死得會比即將被水淹沒的鳶城人更快。
而這則消息也同樣被鳶城的大衹探子所知。
他們將信將疑,派出很多路斥候去打探岐王的大軍狀況,結果發現除卻隨軍的伙夫、運送輜重的民夫之外,這些兵卒很多都拿著鋤頭、鐵鎬,跟“挖渠引水”的傳言直接印證。
岐王似乎也沒怎么在意這些探子,派人驅趕都是慵懶的
猶如從前無數次,篤定勝利在她。
當她的軍隊在鳶城外駐守,每日只意思意思派人攻城,甚至還挑巳時開始攻城、酉時就鳴金收兵的極其健康作息,令城中的大衹人開始坐立難安、徹夜不眠。
尤其半夜,為鳶城抵擋黃河水患的那片樹林里總是響起砰砰砰的恐怖火器聲,就更難讓那些人閉上眼睛,連在噩夢里,都是感覺到有冷意順著自己的腳背、腳踝一路往上,最終靜靜地將他們淹沒。
率斥候隊的頭領跪在貴霜面前,語氣顫抖地用大衹語說道,“大宗人是真的打算用水淹了這座城即便他們帳中的將領試圖勸解、甚至有人發動了嘩變,卻只被岐王下令推出去斬首示眾王我們得逃”
貴霜坐在城中的王座上,藍色眼眸低低斂著,陷入沉思。
好像即將埋葬黃河的人不是她。
她甚至彎了彎唇,轉頭去看旁邊神色已經看不出端倪的醫者,“阿云,你如何看”
“”
宓云沒說話,他想活,他不想陪著貴霜和那個不肯醒來的圣女埋葬在這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所有的仰仗都在貴霜這里,而這個人從不給叛徒任何機會。
于是他中規中矩地道,“聽聞每個嘗過權力滋味的人,都會上癮,而中原有許多人,都會向往那至高無上的王座。”
貴霜露齒一笑,似乎聽見了笑話。
“你是說,那皇帝命不久矣,她能登基所以才一改從前的仁善,變得這樣急功好利權力也能改變她嗎”
這是貴霜不知道的問題。
她生來就擁有如今的這一切,并不知道從無到有是怎么樣的感受。
可她卻覺得,沈驚瀾不是這樣的人。
她一定還在籌謀什么。
于是她道,“再等等,按照我的計劃去做。”
宓云低下了頭,藏住眼中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