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卻知道阿娘定是拿給舅父看的,他也不揭穿,只看盛夫人從鎖著的箱子里重重打開找了一頁紙來給他看。
盛夫人雖說能寫會算,但到底沒讀過經義,那些太過晦澀的詞句是記不住的,只記了個大概,許莼仔仔細細讀過后,還給了盛夫人。
盛夫人道“此事要不是賀狀元上達天聽,天子震驚后直接下了旨意處理,而且還保全了我們靖國公府的顏面,否則傳揚出去
她搖了搖頭又道“你祖母當時是要褫奪誥封,她當夜先把我和你爹叫了進去,單獨給我們道了歉,邊哭便老淚縱橫,說當時只是一時犯了迷糊,什么主要是太愛你伯父了說是她打算自盡,在禮部奪誥之前,這般就還能按誥命夫人的禮儀下葬,保住靖國公府的體面。又夸你爹和我仁厚,她這許多年看下來,錯怪
了我們,如今看來,振興靖國公府,還得靠咱們二房。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讓我們以后繼續照應大房兩個孩子,不說幫扶,只求不被人磋磨死。
許莼眼圈微微紅了,盛夫人低聲道“你爹哭得稀里嘩啦,你祖母老態龍鐘,又親自道歉,你爹自然什么都應了。他被瞞了一輩子,總說他不成器,如今你祖母哄他兩句,他就高興得什么似的,如今日日有個什么就說我娘為了許家體面犧牲了,我今后不可再混賬度日了,許家門楣就靠我了
許莼
盛夫人面上帶了些冷笑,但到底沒在許莼跟前說什么,只道“她都這般了,我們也只勸了她,來日方長,誥封沒有也沒什么。她倒斥責我們,祖宗傳下來的榮耀,不能在我們這一代丟了,皇上既然圣旨說要顧全子孫面子,又說密旨,那說明還是對靖國公府有些照應,她既是首惡,自己死了,那禮部那邊也就不好再宣揚,這般我們子孫將來才有回轉的余地,說許多高門權貴,其實都是如此的。”
后來又叫了荻哥兒,叫了大太太分別進去,想來都單獨給了些體己,交待了些話,后邊把我們都打發出來,不多時我和大太太進去,就已喝了藥了。也說了讓我把她房里的丫頭媽媽都打發去莊子上,但從宣旨到后邊,所有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了的,聽了旨的也只有太夫人、大太太,我和你多,許孤罷了,因此你也不必太擔憂,韓家白家必定也是如此的。
許莼不說話,盛夫人又寬慰了他兩句,許莼沒說什么,只心中想著蘇槐親自來宣密旨,這么說來,那蘇管家想來就是蘇公公了,五福和六順,我當時就想著如何年齡也不算小了,還仍是一副童子樣,且調教得十分守規矩,一句話不敢多說。如今看來,既是蘇公公親自帶著的,又是日常伺候,恐怕也是兩位小公公。
他回了府里反復思量,想著此事恐怕賀知秋經手的也清楚,但若是去問他,必然要告訴九哥。
九哥這事是為我出的氣,祖母選擇白盡,也并非他之過,但那日他與我辭別之時,面色不豫,定然心中也不舒服。
既然都是密旨,若是知道我還去查,定然要怪我。
他輾轉反側,一夜未睡。
第二日一大早,卻是去了印書坊,找了羅管事和青錢來問印書的情況,看著那雛鳳堂的字,鼻尖微酸,摸著那些絕版書,越發胸口微
微哽咽。
羅管事笑道“賀狀元的詩集和張探花的文集,都容易排,都排好了,只有范探花這邊文定公的文集,實在多,就連范探花本人都要反復核對增補。因此如今只排了一本詩集罷了。
羅管事贊嘆道“光是這本詩集,白印不收錢都行少爺可不知道,我后來打聽了,這位文定公,名諱范清矩,可是今上的太傅啊,這可是帝師他的詩集里頭,有不少還收錄了和別人想應和,還有和學生聯詩的,說不準里頭就有今上的御詩呢可惜送來的都是譽抄本,否則說不定咱們就有機會看到今上的御筆了。
許莼喃喃道“帝師嗎我好像記得,范探花的姐姐,是宮里的娘娘”是廢后因著一意孤行要廢元后鬧得太大,所有人都知道。許莼恍然想起自己還在九哥面前說起這樁皇家秘聞,自己當時還說過今上寡情
他耳朵羞愧得都熱起來,青錢補充道“正是這了,這位范先生不僅是帝師,當今太后是這位范先生的胞妹,因此不但是國舅爺,聽說本來還是國丈爺,但他后來一心要廢后。前幾日剛剛又聽說,那位廢后在皇廟服侍太后不恭不孝,被廢為庶人了。算起來應該就是范探花的胞姐。
許莼詫異問青錢“這事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