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的第十秒鐘,虞倦移開了眼,視線落在了墻紙脫落的墻壁上。
周輝月抬起眼,無所顧忌地觀察審視著眼前這個人。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虞倦微微垂著眼,他似乎有些失神,嘴唇很輕地抿著。
他低聲說“我會痊愈的。”
周輝月向虞倦承諾。
不可避免的,虞倦的臉熱了起來。其實他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有重量,好像很鄭重地托付某種感情。
于是,他只是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輝月看著他,似是而非地問“然后呢”
虞倦愣了一下,抬起頭“什么然后”
周輝月的目光沉靜,與過往那種波瀾不驚的陰郁不同,雖然眼眸依舊是漆黑的,但像是有月光落在上面。和他的名字很相稱。
他說“等我好了,然后呢”
他問得很認真,像是真的在尋求一個結果虞倦告知他的結果。
虞倦有點逃避的意思。無論是不是本意,他今天說的真心話夠多的了。
對這個人,也對自己。
所以他偏過頭,對周輝月露出小半張雪白的臉“然后,到時候再談剩下的九十九條。”
虞倦站起身,沒等周輝月說出的下一句話,含糊地說“我叫醫生進來。”
門“砰”的一聲,虞倦的背影消失了。
虞倦走下樓,和楊小齊打了聲招呼,兩人一同上了樓梯,沿著走廊,走到最左邊的房間。
幾分鐘的路,楊小齊一路喃喃自語喋喋不休“聽說他病的很嚴重,萬一我把你未婚夫”
虞倦面無表情地想,楊小齊果然已經忘了三十分鐘以前答應過的事,打斷他的話“錢會付你的。”
楊小齊難以置信“這是職業道德職業道德問題”
虞倦推開門,周輝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
準確來說,是只看著虞倦。
虞倦介紹道“這是楊醫生。”
楊小齊干巴巴地對周輝月打了聲招呼“你好。”
他的力氣很大,將提了一路松開的巨大箱子放平,打開,里面固定著各種醫療器械,此時需要重新安裝,才能投入使用。
在場的其余兩人都幫不上忙,只能看著。
楊小齊忙活了好一會兒,終于將東西安裝好,才有功夫面對患者。他出診的時候很嚴肅,面嫩但看起來很有幾把刷子。先是認真打量了周輝月好幾眼,望聞問切,先有個大致印象,再詢問病情“你的支具,裝上多久了”
周輝月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瞼半搭著,似乎是在思考。
虞倦感到疑惑,以周輝月的記憶力來說,這樣的小事,根本沒必要想這么久。
于是,虞倦順著周輝月的視線看去,發現目光的落點竟然是自己與這個人影子的交匯處。
這有什么好看的
虞倦猛的一怔,忽然意識到,周輝月可能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脆弱的、狼狽的一面。
他一直保持著尊嚴。
現在想來,周輝月從未對虞倦提出過任何一次幫助的請求,他很適應這樣的生活,用輪椅代替雙腿,就像是從未擁有過健全的身體。
虞倦看了一眼周輝月的腿,那雙不能直立,不自然垂著的雙腿的雙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思考的時間很短,立刻作出決定,有點刻意地說“有點悶,我出去等你們。”
楊小齊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看虞倦轉身離開。
那腳步聲沒有走遠,停留在走廊中。
楊小齊“”
這是怎么了,突然發生了什么,患者家屬怎么跑了,看病的時候也需要家屬的補充說明
周輝月看了楊小齊一眼,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