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可以什么都不說,他敷衍人很有一套,冷著臉,眼珠子微微錯開,轉身就走。但他選了說謊,為了讓周輝月放下心,知道緣由總比未知好。
在那一刻,虞倦忽然不明緣由倒下的一刻,周輝月發現他對虞倦知之甚少。與虞倦有關的一切,都是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沒有得到本人的認同,并不確切。但對于周輝月而言,他的學業,工作,以及復仇,人生中的事,不外乎如此,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得到求證,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也有那樣的自信,并以此作為依據作出決定。
周輝月甚至不知道虞倦從哪里來的,以怎樣的方式成為現在的虞倦。
他會這樣忽然闖入周輝月的生活,又忽然離開嗎
周輝月以為不會。
虞倦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
所有判斷帶來的些微偏差,發生在虞倦身上,似乎都成為不能忍受的錯誤。
但此時此刻,周輝月不想再嚇到虞倦了,于是沒多問,對他點了下頭。
虞倦很輕地松了口氣,覺得順利把這個人忽悠過去了。
按照醫生的意思,虞倦的癥狀沒有多大問題。但周輝月堅持要繼續做檢查,特別是心臟方面,虞倦作為病人,提出的意見全部被反駁,只好被塞進一間又一間的檢查科。
周輝月則在外面等待。
時間似乎漫長無比。
醫院的光總是冷的,走廊的墻面藍白交錯,白瓷花盆中栽種著多葉的綠植,細長的枝葉垂在地面,顏色單調而干凈,大約是為了身處其中的人鎮定下來。
周輝月反復地想虞倦來到房間后做的每一件事。
明亮的房間中,虞倦饒有興趣地拿起周輝月童年時的種種物件,評價了他五歲時的字跡,問了他會不會口風琴,抱了那個巨大的玩偶熊,看了很多照片。
其實這些周輝月都記不清了,他的記憶是從在一個雨天的山坡開始。他醒過來,天下著雨,渾身都濕透了,也不知道身處何方,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被一個男人看到,帶走。
而虞倦來到這間兒童房,賦予了那些被遺忘了的東西新的意義。
最后是那本相冊。
它從虞倦的手中跌落,一閃而過的是紫金山莊三樓的照片。
蝴蝶扇動翅膀會引起一場風暴,雖然虞倦的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經平息,只留有余波,卻會讓另一個人的世界、讓周輝月的世界翻天覆地。
門開了。
虞倦從門內一步一步走到周輝月身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玩偶熊,不要忘了,下次我去幫你拿。”
周輝月看著他,很深的一眼“好。”
有些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周輝月陪虞倦回了家。
關于這間房子,之前虞倦給周輝月拍了幾張照片,過來是第一次。
推開大門,虞倦先一步進去,這里和一般人的布置不太一樣,客廳的家具很少,而且都歸置在兩邊或角落,中間留有很大空隙,顯得空曠。
虞倦有點不自在地解釋“為了方便。”
他當然不可能說,是在征詢了專業人士的意見后特意因為某位必須借助輪椅的病患而布置的。
周輝月很仔細地看了一圈周圍“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可以站起來了。”
虞倦瞥了他一眼“那不是應該的,都去復健多久了,再站不起來可以換家醫院了。”
周輝月笑了笑。
新房子的廚房里什么東西都沒有。周輝月問虞倦想吃什么,他做的還是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