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說“大少爺,老爺說準備開飯了,叫您下樓。”
桑取容把石膏小狗向后推到書桌深處。“知道了。”他說。
他側頭看向窗外。
他的臥室在一樓,和其中一間保姆房在一層,至于父親、繼母和弟弟,都住在二樓三樓的主臥次臥。
父親說,這是為了他的方便著想,可郁星禾會給他連夜安上電梯、改裝家里所有有上下小臺階的位置,變成緩坡。
璋山別院的正門原本是氣派典雅的三層小樓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半緩坡、一半樓梯。完全不對稱,可郁星禾說這是不對稱的美。
桑取容抬手撩起窗簾一角,他的房間正對別墅側面院墻,什么也看不到,卻能隱約聽見后花園傳來的嬉笑聲。
“花園里,在鬧什么”桑取容輕聲問。
管家打扮的人笑笑“小少爺和朋友在花園,您就別去了。”小少爺,桑順澤。那個只小他幾個月的“婚生子”弟弟。
桑取容眉目冷淡。
他像往常一樣沉默地出了房門,背后是管家無視的目光,面前是富麗堂皇卻又像吃人地獄一樣的客廳。
有那么一瞬間,桑取容覺得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沒有選擇璋山別院,沒有遇見郁星禾的時候。
他掌心下意識攥緊,掌心的觸感不再是以前那塊已經被洗到粗糲的灰毯,而是溫暖柔軟的、還散發著熏香味道的白色山羊絨毯。
郁星禾前天特意囑咐傭人,在年關前再洗一次。
絨毯洗完后就被放在衣柜郁星禾的衣柜,因為拿取方便,因而染上了和郁星禾周身一樣味道的熏香。
桑家年夜飯向來熱鬧,一大家子自詡名門貴胃,按著族譜排下來洋洋灑灑一廳人,此刻像聚堆的老鼠,散落在客廳各處。
所有人都看見了桑取容,卻又沒有人看見桑取容。他便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眉眼厭厭地垂著。
忽然,有個比他小三四歲的少年走進,大概是桑家旁支的什么人,指著他膝蓋上的毯子“桑取容,這該不會就是你金主給你的新年禮物吧
桑取容沒有理會他,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少年覺得沒意思,招呼身后幾個弟弟妹妹走了,只留下幾個年紀小的,跟父母
膩在一起。
“我剛剛看見外面花園有一窩野貓”有個小女孩說,媽媽,我想要衣冠楚楚的女士連忙抱起小公主“野貓臟的恨,身上流的血都是臟的,咱們不碰,啊。”
小女孩癟了癟嘴想哭,越過母親禮服翹起的尖領,看見了安靜坐在角落的桑取容。
她說媽媽,我看見了漂亮天使
女士笑她“你這孩子,世界上哪有天使”女孩向桑取容揮手“天使哥哥”女士挨不住女兒的興奮,抱著她回頭,卻在看見桑取容的那一刻變了臉色。
她抱著女兒匆匆就走“寶貝,我們不能他來往,你也不能去找他玩。”
“他是你桑伯伯、桑哥哥討厭的人。”女士說,就像媽媽討厭野貓一樣,如果你跟野貓玩,媽媽就不要你了。
如果你跟那個人玩,我們家就會失去現在的生活,知道嗎
小女孩立刻被嚇住。大約是母親的聲音太過凌厲,她短暫地怔住,終于在被母親放在地上后,無聲地睜著眼睛哭了。
她的母親轉身與其他夫人交際,小女孩松開牽著媽媽裙擺的手,一個人躲去了那片發現小貓的灌木叢。
大貓受到人的驚嚇,已經叼著小貓搬了家,小女孩撲了個空,抱著膝蓋抽噎的聲音更大了。
篤篤。
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