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敲擊聲在近處傳來,和遠處悶雷般的人聲交織,像交響樂里被托起的主旋律聲部。
小女孩茫然抬頭。
她身邊三四米外,別墅的落地窗明亮得仿若無物。她看見那個天使一樣的哥哥坐在玻璃里,屈起指節輕輕敲擊了窗戶。
桑取容輕輕笑了。他抬起手,做了個擦干眼淚的姿勢,手背蹭過眼尾,半長的棕發被撩起又放下。
小女孩愣了一會兒,忽然慢慢地、跟著他的動作抬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隔著窗戶,桑取容用口型無聲道“早點回家吧。”
宴會很快開始。桑取容看見自己血脈上該稱之為“父親”的人上臺,滿面紅光地說著徒有其表的開場白。
他提了自己續弦的妻子,提了公司的高管,
甚至隔空奉承了一把郁星禾桑取容聽得好笑,錄下來發給了郁星禾。
對面卻遲遲沒有回復。
桑取容垂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幸福的人大年三十的狀態。
他們會陪伴家人,和父母一起準備年夜飯,或者和兄弟姐妹一起打打鬧鬧,他們會沒有時間看一條由虛擬數據組成的信息。
這是正常的、好的。
這是郁星禾應該擁有的
不知不覺間,一小滴赤紅的液體砸在桑取容膝蓋的白毯上,沒有炸開,只是沉默安靜地泅了進去。
桑取容這才發現,自己咬破了下唇。他輕輕笑著,心想你怎么就這點出息。
臺上的致辭接近尾聲,他的父親在說結束語之前,感慨萬分地開口。
“其實關于今天的宴會,我還有一個要為大家介紹的東西相比親戚們一定都發現了,今天我沒有像往年一樣,給大家準備米其林廚師的大餐。
“但各位可以相信,我老桑,絕對不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中年男子挺著發福的肚子,在十幾公分高的臺子上哈哈大笑。
他招了招手,桑順澤一身西裝走上臺去,顯然想表現出一表人才的樣子,卻因為過分瘦削的體型,而完全沒有儀態的說法,像只滑稽的猴,偷穿了公子哥的衣服。
上臺的時候,桑順澤一腳跨上去,忽然回頭,精準地看了桑取容一眼,勾唇挑釁,輕蔑地笑。他在說,你看啊,你無法登上的臺階,對于我,只不過是輕輕松松的一步。
桑取容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桑姓的中年男士說“諸位也看到了,今天客廳里呢,我拜訪了不少室內烤爐。但這烤爐與眾不
同,這是我的愛子順澤,在去年隨手改裝出來的、室內半自動烤爐。
中年男士說到情動之處,眼眶赤紅“可能諸位只覺得,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爐子,但對我這個做父親的來說,這就是兒子的成長在這個除夕夜,我想要把這份父親的快樂,一起分給大家。
大家,用這個爐子,吃好、喝好“開席”
大廳頓觥觸交錯。
桑取容冷眼看著這光怪陸離的一切。他忽然
覺得心煩意亂,點開微信。
s:星禾哥晚上吃什么
石沉大海。
于是在兩分鐘的限制徹底流逝之前,桑取容撤回了那條消息。天使哥哥,你在跟天使姐姐發消息嗎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桑取容回頭,看見先前他隔著玻璃見過的小女孩,正偷偷摸摸、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