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灑落在江陵月臉上,映得她頰畔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然而即使是日光,也比不得霍去病的目光灼熱而幽微。
他就那樣深深地望著江陵月,一瞬不瞬,等待著她的反應。
昭昭日光之下,千百點淡色浮塵如碎金般紛飛。又倏然遁入空中,散落不見。恰如江陵月此刻的心緒。
“如果我是,又如何”
這句話在她的耳邊不斷循環播放,大腦卻宕機了似的,半點也運轉不了。她覺得自己仿佛如圓細的浮塵般碎成了千百片。
震驚、混亂、懷疑、復雜種種思緒雜亂地交織在一起,卻拼不成一片完整的情緒。“軍侯,你”江陵月一張開口,才覺得自己嗓子發緊,聲音凝澀得要命。霍去病卻似乎對她的疑問早有準備,猶嫌方才說得太過含蓄一般“我是。”“我并非對陵月無心,也不是什么善人。對你種種的好處,皆是因為我心悅你。”他說這句話的神態、語音與往日沒有什么區別。唯有袖底緊攥的指節,昭彰了主人不平凡的心緒。
霍去病說完后,就一直抱臂緘口不言。耳畔響起的,只有簌簌的風聲和時不時支棱一聲的蟬鳴。異樣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江陵月實受不了這沉默了。她閉眼鼓起一口氣,默數三二一后抬頭,對上霍去病的眼睛“所以軍侯,你在等我的回答么
“是。”
江陵月剛提上的一口氣差點哽住了。
她通過對視發現,其實霍去病還是有情緒波動的。他漆眸中泛起細密的波瀾,閃爍著她讀不懂的灼灼情意。
便是這一點情意,讓江陵月知道這不是夢,霍去病也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對自己生出了不可言說的心思。
天啊,多么荒謬啊。
江陵月想。
她崇拜的古人正情真意切地對她告白。這是從前的江陵月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此刻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發生在她眼前。
“抱歉,軍侯。我暫時沒有同人成婚的想法。”她聽見自己這么說道。
江陵月說完就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一絲苦笑也漫上了唇角。
她上輩子一路讀到了博士二年級,已經是長輩眼中“再不嫁人就成了老姑娘”的適婚年齡。正因如此,也被七大姑八大姨安排
了幾場推拒不掉的相親。
然而在相親的一開始,她會開門見山“非常抱歉,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如今,這句話卻用來拒絕霍去病。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反應。
誰知道,霍去病卻出乎江陵月的意料。他好看的眉頭微蹙,露出一絲遲疑之色,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愿同我成婚,還是不愿同我相好”
“嗯”江陵月眨了眨眼,有點懵懵的。
這兩句話,難道不是一個意思么
不對突然之,間她靈光一現,想明白了個中的關竅。在西漢,還真不是。
霍去病的母親衛少兒就是和霍仲孺私通后,才生下了他。后來她又和曲逆侯陳掌好上了。從后世的文獻資料來看,這時候男女之間風氣相當開放,類似的例子絕對不在少數。
畢竟,現在儒學還沒有宋明時期那么發達,上古的遺風猶存,對女性的教條也并不算苛刻。
換句話說,不結婚只談戀愛,居然是行得通的。也難怪霍去病會有此一問。
江陵月倒是對這種風氣沒什么好或者不好的看法。但她也不會貿然參與進去“我現在只想辦好醫校,從來沒考慮過別的事情。
穿越前和穿越后,都是如此。
“半點也不曾”霍去病問。
不曾。
“我問過你之后也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