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團子本還在邊喊“媽媽”邊掉淚珠,在望見郁落時卻驀地止住聲音,忘記了哭。
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被淚水洗滌過,格外晶瑩透亮,緊緊盯著郁落。
細細軟軟的聲音含糊地喊道“媽咪”
那聲音輕巧落在郁落的心頭,濃烈的宿命感讓她瞬間渾身發軟,四肢百骸里都游走著劇烈的麻意。
“她的名字叫郁風,小名是桃桃。”
身后阿冉補充時,聲音竟含了一種微妙的酸意,小聲嘀咕“哼,你都沒給我取大名。”
在桃桃睜著溜圓的大眼睛,期待地朝自己伸出雙手像是要抱抱時,郁落有些無所適從。
她的指尖蜷縮,魂不守舍地說“我我并沒有生過孩子。”
“你后來生了女兒。”阿冉說。
郁落面色蒼白,霎時失語。
如果說其他都可以強行解釋得科學譬如身后的祁頌還是祁頌,只不過是另一個人格在做惡作劇。
可眼前這個小女孩兒的存在將一切猜測都作廢,徹底印證了阿冉方才的話。
“我們幾年后才相遇”,“我來自未來”,“你后來生了女兒”。
客房陷入長久的寂靜,仿佛灰塵落地的一瞬都能產生巨大
的墜響。
郁落站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盯著床上的奶團子。
那奶團子邊喊著“媽咪”,邊努力伸出手,想夠到她。
郁落渾渾噩噩地將手遞過去,被軟乎乎的小手握住了食指。
溫熱的。
這份溫熱帶來了一種無法反駁、無法推翻、無法抗拒的真實。
她猝不及防地被那份真實絆倒,暈眩和疼痛得半晌都沒能爬起。
很久很久后,郁落的眸光里才終于有一絲理智將那混沌破開,悵惘地問
“如果這是真的,那未來發生了什么”
才會讓祁頌忽然“有必須做的事”,才會讓她們未來的孩子流落到現在的時間點。
阿冉凝視著女人的背影,眼里有深重的嘆息。
她的眼眶紅了些,唇瓣緊抿。
努力平復片刻,她開口故作輕松道“誰知道呢可能是未來的祁頌和你想拋下孩子過二人世界,于是將桃桃送到現在來讓你養了。”
阿冉說的話漏洞百出,半點解釋不通。
郁落垂眸,指腹輕輕摩挲桃桃細嫩的手指。
這種感覺陌生而難以言喻。就像與這個小孩兒的接觸,能從她心中所有的惶恐不安、震驚困惑里捂出一點毫無理由的暖熱來。
她低聲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應該很快,你耐心等等就好了。”阿冉說。
郁落一言不發地回頭看她,那雙清泠漂亮的眸子此刻不含任何情緒,因此天然有了種壓迫感。
阿冉囁喏了下,不自覺地心虛起來“咳,也可能稍微久一點,總之,遲早會回來的嘛。”
郁落還是盯著她不說話。
阿冉的目光開始胡亂飄。
“她有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郁落的眼眶漸漸泛起紅來,水光漫涌。
阿冉有些見不得她哭,手忙腳亂地在床頭柜上抽了幾張紙巾給她。
“別這么悲觀。至少,她臨行前和我說,她肯定會回來的。”
“她要你好好吃飯睡覺,多抱抱女兒。”
“她還說,她和女兒永遠愛你。”
相識十一年,同居七年,戀愛三年。
郁落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近乎一半的時間被祁頌占據。
那太漫長,太恒穩,給她一種難生變故的篤定。于是直到昨晚睡前,她都堅定認為自己會和祁頌永遠這樣彼此陪伴下去。
但那些都已經化作泡影,如今只余下房間里幽暗的夜燈,和嬰孩嬌弱的嗚咽。
郁落邊看著屏幕里的教程,邊獨自笨拙地給崽換尿布。
許是哪里沒穿好,桃桃的小眉毛微蹙了下,可可憐憐地喊“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