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會典有言“凡婦人夫亡無子守志者,合承夫分,須憑族長擇昭穆相當之人繼嗣。其改嫁者,夫家財產,及原有妝奩,并聽前夫之家為主。”按照律法,嫂嫂如果不愿改嫁,就可以繼承哥哥的全部遺產,但需要在夫家選取一個男孩為繼嗣。要是愿意改嫁,她的全部財物都留給前夫家,自己只能凈身出戶。
田槐只覺,不管嫂嫂走哪條路,都是對他有利。要是嫂嫂決定過繼,那他是大哥的親兄弟,血緣是最近的,要過繼也是過繼他的兒子。要是嫂嫂決定改嫁,那他也是老田家唯一的成年男丁,這所有家產還是會落到他手里。
他喜滋滋地等待暴富的那一天,卻沒想到,嫂子也是個精明人,早就看出了他不是東西的本性。她哪條路都不選,而是要給自己的女兒蘭姑招個上門女婿。
田槐聞訊一下傻眼了,眼瞅著親事已經在籌備。朝廷又有明令,不能強逼寡婦改嫁,他苦思冥想,唯有壞了這門親事,方能絕了嫂子的念頭。他先是打算遣浪蕩子去引誘侄女,可侄女蘭姑品性端正,平日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怕難以得手。他又轉念一想,既然蘭姑不能出來,他何不送人進去。他于是費盡心思,找來王寶,讓他假充醫女,混進嫂嫂家。田家大嫂身患婦科病已經多年,又不好叫男大夫細細診斷,這才貽誤至今,如今正巧碰上了一個醫女,忙把王寶迎進家門。
這下果然得手,侄女失了清白,貼身之物被丟得滿街都是,名聲已是臭不可聞,這門親事果然也黃了。而田槐更是以蘭姑有辱門風為名,要把她逐出家門。
貞筠聽完始末,唏噓不已。王寶一行哭,一行道“本來,田槐允諾小人,白銀五十兩,可他卻食言,遲遲不給,還派人打傷了小人的腿。小人回不了家鄉,就想再騙點銀兩”他一路打聽,以為是個貌美天真的婦人才敢出手,豈料人家不是不諳世事,而是太有底氣。
王寶悔不當初,貞筠看著這個畜生,只覺滿心厭惡。蕙心問道“夫人,干脆將此人送到京中,交由老爺處置。”
貞筠搖搖頭“不急,先去田家看看再說。”
此時田家早已是亂作一團。蘭姑尋死覓活,可田家大嫂亦是萬念俱灰,她喃喃道“一定是田槐這個狗東西做得孽,一定是他咱們去尋族長做主”
蘭姑嚎啕大哭“尋族長又有何用。娘,我的清白已經毀了。我還有何臉面活在世上。”
貞筠趕到時,蘭姑早已絕食四天了,如不是田家大嫂叫丫鬟強灌米湯進去,只怕早就一命嗚呼。
貞筠直接找來田氏族長,當著他的面,讓田槐和王寶對質。田槐哪里肯認,他咬死道“明明是蘭姑偷漢子,大嫂卻找來這么一個不知哪里來的人,把臟水往我身上潑。”
貞筠道“王寶身上還有你之前所贈的銀兩,你也不認了嗎”
這田槐已是潑皮“他說是我的,就是我的了我叫這銀子一聲,它會答應我嗎”
他又看向貞筠道“哎,我說是你是哪里來的婆娘,又算是什么東西,這是我們田家的家事,也由你插手”
田族長見委實不像話,忙出面阻止“閉嘴,別在這兒歪纏。我可告訴你,槐哥兒,要是再不說實話,日后后悔也來不及了。”
田槐仍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他理直氣壯道“我說得句句屬實。嫂子,你要是實在不服,我們就去公堂上分說啊
田家大嫂和田蘭姑勉強坐在這里,聞言又是面白如紙,搖搖欲墜。貞筠心知肚明,在此世,女子上公堂為人所不齒,更何況還是為這種事。當年阿越就是抓住這點,逼得她爹松口放她們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