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保最開始還擔心,自己來到浙江不會輕易為人所信,沒曾想,嚴嵩是就差把人給逼瘋了。
浙江衙門扯出黃豫之案來,就是想借南京守備太監黃偉的手,來壓制嚴嵩。他們沒指望憑一個大太監就將嚴嵩徹底打退,只是盼著能拖住他的步伐,容他們再行布置而已。可沒想到,只是一個照面,黃豫就乖乖認了輸,站到人家那邊去了。
指揮使陳震為此萬分惱怒“共事多年,倒不知你竟生得一個鼠膽”
黃豫陰陽怪氣道“您都把我當成傻子了,還指望我有包天的膽子嗎”
陳震被堵得一窒,他勉強鎮定下來道“你須知,我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這樣做,叫我們情何以堪你身后有黃公公在,他又能拿你怎么樣”
黃豫嗤笑一聲“我沒聽過什么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只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我干爹素來教訓我,說要以忠君愛國為第一,他不過是主上家奴,安敢違拗上意。”
一句話說得陳震面如金紙。這借力打力的法子,是徹底落了空。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黃豫緩了緩口氣“老陳啊,我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再提醒你最后一句。何必給人家當槍使呢是,人家是不會把我們這一鍋都端了,人家只會挑蹦跶得最厲害的那個人往死整。”
陳震已是焦頭爛額“這理,我何嘗不知,只是我坐在這個位置上這官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不僅要上面認可,還要下面來抬啊”
黃豫道“那也是要大家都來抬。老指著你們,算個什么事。”
陳震果然被說動,人都是自利的,都想盡量多得利益,規避風險,更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上至巡撫,下至司,都在想為什么非要讓他們去打頭陣,當先鋒。
按察使潘鵬更是道“指不定他們就是打著棄卒保帥的主意,先讓我們去試試深淺,最后實在不成了,就把我們一丟,再和人家議和。”
布政使王納海素來覺得潘鵬說話不知深淺,太過刻薄,可今日他卻難得與其想到了一處。他道“中丞,連黃豫都退了,我們背后可沒有一個干爹來保啊。”
指揮使陳震頭痛欲裂“那我們怎么辦難不成就這樣耗著”
巡撫陸完最后一錘定音“就先耗著這事說到底是徐家惹出的禍患,合該他們去解才是。”
這一波官員紛紛叫苦,言說無計可施,終于吹皺一池春水。后來,當大家知道,嚴嵩已經派人到了寧波雙嶼后,更是驚得魂不附體。徐家被迫大出血,費盡心思打通沿路的關系,火速從江西弄來了嚴嵩的同族。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拉人下水這個招數雖然老套,可卻是一用一個準。明面上說是做生意,暗地里卻是給好處。只要收了這好處,哪怕渾身是手都掙不脫。你嚴嵩對旁人是鐵面無私,可火燒到你自己頭上來了,你還能拿出以前那套嗎
嚴嵩聞訊只覺頭暈目眩,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通過細細查問族親后,尋找破局之法。
嚴家族叔起初還不肯信,他道“約書上白紙黑字都寫明了的,他們能怎么坑我們。”
他說著就就要拿約書出來,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連膽都要嚇破了。上頭清清楚楚的字,已經變得模糊、褪色。還是那個擅長坑蒙拐騙的白通玄一下看出了端倪“這是用烏賊墨寫的字,當時看著清清楚楚,時間一長就會消失不見。”
嚴嵩冷笑道“白字黑字,一式兩份,你們手里的淪為廢紙,而衙門的那份不論是添上一筆,還是劃去一筆,都是由人家說了算。”
至此,事態已然明了。浙江衙門,允諾種種好處,誘使他的族親簽下有坑的合約,接下了足以拖累死全家的差事。可想而知,如果他戳破了這里的畫皮,那么這些坑都需要他的家族來背負。而這些人用龐大的經濟實力,證明了他們能報復的能耐。這么快就能將他的家里人跨省帶到浙江來,這江南四省的水只怕比他想得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