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指向窗外的綠竹“就如這竹子一樣,看著翠綠修長,只可遠望,可誰知它也會遭人做成竹扇竹盞等器物,常伴人身邊呢”
謝丕眉心一跳,心中厭惡煩躁之意更重“這是權貴的作為,卻絕非君子的言行。”
張文冕聞言一笑“依您而言,權貴當如何,君子又如何”
謝丕凝望窗外的綠竹,只見其亭亭玉立,郁郁蒼蒼“權貴愛竹,并非發自真心,他們不知竹貞,更不諳竹性,只會一味按私心去裁剪修正,名為愛竹,實是愛己。”
張文冕面上的笑意凝固了,謝丕道“可君子不一樣。君子愛竹,是重其品行,慕其氣節,凌霜盡節無人見,終日虛心待鳳來。1比起順著心意將其攀折,君子更愿它節節而高、四季青翠。”
張文冕撫掌笑道“說的真好。那么,即便這竹子不在你的園中,和你毫無干系,你也毫不在意嗎”
謝丕苦笑一聲“它本來就跟我沒關系,既沒有開始,又何談遺憾。”
張文冕道“可它立根破巖,已挨千磨萬擊,飽受風刀霜劍。你既自稱是愛竹之人,為何卻漠不關心”
謝丕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因為仰慕竹的高潔,反而將它其困于矮檐之下,囚于盆栽之中,美其名曰替它遮風避雨。如若它安于這富貴鄉中,豈非失了你最看重它的品行,變得面目全非。如它寧死也要離開,那你的關心究竟是愛護,還是催命符遠遠觀望,不去打擾,這不論是對竹子,還是對巖石,才是最好的。”
饒是能言善辯如張文冕,一時都啞口無言,他道“謝郎中,咱們也算是熟人了,此言萬不能再提及了。”
謝丕當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他一想到月池,更是怒不可遏“圣上如此作為,豈是賢君待士之道”
張文冕忙道“謝郎中,誰人無親,誰人無故,難道不知隔墻有耳,禍從口出。”
這一言堵得謝丕面色通紅。張文冕嘆道“你須知,天時不利,再怎么琴瑟和鳴,到頭來也不過是虛凰假鳳,否則李尚書又何必千里迢迢將人送走呢想來,與其托付給旁人,她更愿托付給你。你竟自稱真君子,也必能做惜花人。”
謝丕大吃一驚,他這時才想通月池送貞筠離開的意思,他忍不住拍案而起“這算什么事怎么可以這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難道就不怕受人恥笑,遺臭萬年嗎”
張文冕腹誹道,你要是知道,和你同朝為官多年的上司,是個著男裝的女嬌娥,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
他淡淡道“在你看來,是花中君子,歲寒之友。可天道無情,于他看來,不過是庭中生了些雜草,是連根拔起,還是遠遠移植都是一樣的。可要是沒人要這雜草,那可不是只能丟于溝壑之間了嗎”
“現在機會就擺在你眼前,你是要,還是不要你是想她死,還是想她活”
謝丕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忽然道“這天時既然如此強硬,剛剛在里間,為何不直言呢。”
張文冕又被堵得一窒,謝丕冷笑道“看來,連天也有畏懼之人。下官人微言輕,自然是誰說了算,就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