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一些仍在云里霧里的人才回過神來“這優質鐵料,乃是軍資,嚴禁出售的啊。謝遇,你賣這些做什么”
族長謝述道“還能做什么倭人身處窮山惡水,所鑄的倭刀卻是精良鋒利,殺人如麻。他們能有這么多精鐵煉刀,離不開我們家人的支持啊。”
四房的謝叢雖然早就被說動,可此時聽到這樣的事,仍是悚然一驚。走私絲綢,還能描補成隨大流、補貼家用,可這走私精鐵,妥妥就是通敵叛國,怎么洗都洗不出來了。
他不由喝罵道“堂叔,你這是瘋了吧”
謝云道“還不止呢。雙嶼港地勢狹窄,只能做交易之所,卻不是久駐之地。蠻夷倭寇緊缺的糧食淡水,亦有咱們家的一份供奉,所以那些倭寇連保護費,都會分給堂叔一成。你們說,這不是通敵,是什么”
這好似在沸油中潑上一瓢冷水,大家都炸開了。不論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者,此時都裝作第一次聽聞的樣子,對著謝遇指責起來。
謝遇起先還有幾分愧悔,可眼見這群道貌岸然之人,亦忍不住反唇相譏“行了,少來裝模做樣的我算是明白了,今兒這就是鴻門宴,專門殺雞儆猴來了。你們要問罪是吧,那干脆報官來,把每一房都抄上一抄,看看是不是只有我黑心爛肺,做了這喪盡天良之事。”
謝遇指著謝叢腰間道“叢哥兒這新佩得是藍田水蒼玉這樣價值千金的寶物,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
謝叢面上一燒,還不待搭話,謝遇又立刻調轉炮頭,對著六房的謝嚴道“聽說你又置了一處外宅,納了兩個美姬。”
謝嚴立時也不敢吭聲,謝遇越發得意,直接劍指長房“便是你們,也未必干凈。云兒這幾日三天兩頭往外跑,還打量我不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就聞身后有人朗聲道“堂叔是自覺黃泉有伴,所以才毫無羞惡之心嗎”
一聲語罷,房門大開,謝丕一身儒衫,昂首闊步而來。謝家族人眼見他來,皆是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親自到了寧波。
饒是威風八面如謝遇,一時也啞了火“你、你這是”
謝丕一揖后道“諸位族老叔伯容稟,事已至此,如再坐視不理,抄家滅族,也就近在眼前了。”
閣老的公子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眾人面面相覷,終于有了些懼色。
謝丕繼續道“我此來不是問罪追究,只為消弭禍患。還請各方房長肩挑重擔,先搗毀紡車,表明立場。”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大部分人都不敢吭聲,先點頭稱是。可還是有幾個刺頭心下不服,他們才不管什么國家大義,糧食安全。漂亮話誰不會說,他們可是生生要絕財路的人。
謝遇忍了又忍,終于按捺不住開口道“我就說,怎么突然能有這么大的動靜,原來是大侄子你衣錦還鄉。你們的擔憂,叔叔我不是不理解,只是你做事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謝丕皺眉道“您這是何意”
謝遇道“你許給他們什么,讓他們甘愿破財,當然也得補給我們一份才是啊。”
謝丕雖早有準備,也被此等寡廉鮮恥之言氣笑了。謝云忍不住大罵“堂叔,這家私又不是二房一家的,明明是為了咱們一族考慮。你怎么到了這個時候,還這么貪啊”
謝遇斥道“少來這些空話套話,要讓我們全部都停,這也簡單。連圣人都說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正好大侄子也來了,我知你們二房身居高位,看不上這些小打小鬧,不如由你做個見證,只要再公平分割家私田產,十八房共同承擔損失,我絕不敢再多言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