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自己踩雪的聲音,也聽見身后人不依不撓踏著步子跟過來的聲響。
我加快腳步,她也加快步子,我慢一些,她也漸漸慢下來。
我最終停在原地,衣袖被人一把牽住“柳尋芹,你今天晚上好奇怪。到底怎么了”
在風雪中僵硬地轉過身,眸中映出那張黑夜中相當朦朧、但依舊生動明媚的臉蛋。
她見我不言不語,便像是在賭氣一般,眉梢猛地一挑“不管你要去哪里,我今天跟定你了”
“我去亂葬崗。”
我深吸一口氣“沒必要帶著你。”
她的雙眸微微瞪大,在雪里猛地顫了一下,聲音一下子弱下去半截“去去那種地方干嘛。那種地方不干凈的。你又要把死人的心肝脾肺腎掏出來,你這什么癖好你不怕他們晚上找你嗎。”
“滾回去寫你的課業。”
“啊你怎么知道我沒寫。我不會寫嘛。本來想問問你的,但你又不理我算了,去就去,誰怕誰”她瞪我一眼。
我現在不想見著她,何況這種事向來是一個人做的。但與其是去做這件事,我更想一個人尋個地方安靜一下,從而擺脫她干點什么都好。
我向她一揮手,四周叢生的野草藤蔓窸窸窣窣地生長出,堵住了她的去路。
趁著她在掙扎著前行,我提起一口氣扭身便走,迅速向前與她拉開距離。
“喂你又這樣”她的像是急了,尾音染上哭腔,“跟那天甩掉我一模一樣”
我沒料到她連疼痛也不怕,任由鋒利的草葉隔開皮膚,不管不顧地在雪里跌跌撞撞跑著,竟然真撲中了我衣裳的一角,惱道“你不帶上我,你私自下山去挖別人墳刨別人尸體這件事,我就告訴師尊去”
外衣險些都被拽破,莽撞的力道讓我當時心中一片麻木,隨后嘗到了自冷寂的麻木中嘗到了鮮明的惱意。是她一次次阻撓我逐漸累加下來的,并非一日之寒。
不是害怕告訴師尊。只是我從來都很恨別人的要挾。何況我自詡待她并不薄,許多事也算盡了身為師姐的本分,甚至于我而言很有些超過
她卻任性地為了這么一件“不帶她下山”的小事來威脅我,仿佛我吃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似的。
看她字不認識幾個,修為也沒提高多少,這莫名的心機和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日日增長,讓人心生厭惡。
寂靜的山風夜雪聲中,驟然傳來利刃出鞘的聲響。
我忍無可忍地一手拽著她的衣領,她不慎滑倒,從而也拽倒了我,兩人在雪地里抱著滾作一團。冰雪也飛濺起來,鉆入了我的衣領子,沾上了眉梢眼角,頭發絲上,處處皆是冰冷。
就像那次她揚著掃帚來擾我一般,我忍住了拿起掃帚回敬給她的沖動,這次并未忍耐多少,而是選擇新仇舊恨一起算。
我聽見了自己略微有些鼓噪的心跳,感覺到了臉上的涼意化作濕
潤,更凍得臉頰幾乎做不出表情來。耳畔風里夾雜著狂暴的雪v,與心中脫韁的不受控制的念想逐漸合拍這一切都在血脈里沸騰著,我需要用勁全力,才能將其抑制于心底。
在她從雪地里掙扎著起身之際,我想也沒想,再次以身子的重量壓上去,將她一把摁倒在厚實的雪地里,懟得她發出了一聲痛哼。
她下意識伸腿蹬我,我閉上眼,未曾避讓,結結實實地被頂了好幾下,疼痛讓腦中的一根繃緊的弦最終斷裂。
風雪聲之中,一點寒芒迅速從腰間閃出,我聽見了自己揮出來的短暫出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