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禮退出去時,不忘帶上門。辦公室內歸于沉寂,只有墻上的鐘表還在走動,有一些磁性的沙啞。
蔣聿成低眉斂目繼續翻著文件,修長手指間,書頁漫不經心地撥過,在安靜的室內更加清晰入耳。
他的五官本就凌厲,眉眼深刻,沒什么表情的時候,周遭氣溫能降到冰點。
這樣相對無言,實在尷尬。
遲溪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見對面人好像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只好率先開口“好久不見,蔣聿成。你過得怎么樣”
蔣聿成挑眉,終于放下資料看了她一眼,沒接這個腔。
遲溪也有些尷尬。
問了句屁話。
但對于兩個六七年沒見過的人來說,實在找不到什么有營養的話題。
他的神色又太過冷漠,好像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只好把話題往公事上引“紀禮跟你談過收購s企的事情吧”目光落在他手邊的文件資料上。
是她傳真發給紀禮的那一份,他應該已經看過了。
蔣聿成淡淡點頭,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遲溪摸不準他的意思,只好繼續“合則兩利,這是雙贏,如果s企被其他強有力的對手公司收購走并將產品投入市場,對東信制造也是不小的沖擊。而美高在此領域的發展方向與東信制造不同,雙方并不是直接競爭的關系。或者換句話說,就算要競爭也不是當下,而是以后的事情了。以當下的情形來說,我們是極好的合作伙伴。”
他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在她說到“就算要競爭也不是當下時”,忍不住笑了笑。
遲溪皺眉,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蔣聿成很快收攏了表情,稍稍偏頭看過來,不疾不徐地說,“恕我直言,東信制造短期內并沒有大幅度擴張市場的打算,各方面的渠道體系也趨于成熟,收購s企對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可對遲三小姐而言,似乎不是如此吧”
他微微一笑,倒是很迷人,“坐上這個位置這么久,一點兒成績都拿不出來,怎么跟你爸交代”
一句話,精準掐住她的軟肋。
遲溪神色微變。
她很不喜歡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
四目相對,他好似看不到她臉上隱忍的慍怒,平靜道“為什么這么努力證明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坐上這個位置。僅僅是為了金錢、地位還是為了你那個還在精神病院的媽,又或者是替你那個癱瘓了的弟弟報仇”
“我倒是挺好奇,遲先生知道自己向來乖順的女兒其實早就想取他而代之后會怎么樣呢”
他語速和緩,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道來,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切開她內心最隱秘、最脆弱的地方。
室內寂靜,只能聽到水聲循環流動的聲音。
遲溪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每個人都有秘密,沒有人是真正無堅不摧的。
好在她很快穩住了情緒,回望過去。
蔣聿成仍是那副平靜表情,遲溪卻有預感,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她默了會兒,忽然用一種誠懇的語氣說“蔣聿成,你還在恨我嗎”抬眸凝視他,似乎想從他冰冷漠然的面孔上看出點兒虛實。
可惜,她失望了。
蔣聿成只是平靜地笑了笑,反問她“為什么這么問”
遲溪語塞。
蔣聿成換了個疊腿的姿勢,微微后仰靠入真皮沙發里,十指交握,搭在腿際“還是你心虛”
他本就是世家公子,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傲氣天成,隨意掃來的一個眼神也叫人心驚膽戰。
哪怕他興致缺缺,其實臉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