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冰冷睥睨,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漠然和習慣,倒不是真的想要刁難誰。
遲溪對敵從來不落下風,唯有這個人,她心里有愧,沒辦法坦然面對。
哪怕在心里建設很多次都過去了,他現在也過得很好。
可是,每每對上這雙古井無波的深眸時,她還是會感覺心臟鈍痛,如針扎一般。
她總是忍不住將眼前這個成熟冷漠的男人跟過去那個溫暖篤定的翩翩少年聯系到一起,然后就會發現,他們好像沒什么相似的地方。
過去那個蔣聿成,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望著她。
“我不欠你什么。”半晌,她喉嚨略有些發干地說。
蔣聿成點點頭,像說給她聽,也像說給自己聽“對,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你不過是審時度勢,放棄了自己多年的朋友罷了。”
四周陷入沉默,氣氛一下子沉入谷底。
遲溪心里好似也灌了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拖著墜入深淵。不能掙脫,也無法抗拒。
她真的問心無愧嗎
從表面上看,她確實沒有實質性地傷害過他。但是,實際上呢
在他陷入低谷、求助無門時,她毫不猶豫地斬斷了他們多年的情誼,還嫁給了旁人。這何嘗不是給了他致命一擊
她有過不忍,也有過愧疚,畢竟是年少時一路相伴走來的人。
可是,哪怕重來一次,她依然會這么選擇。
這么多年,她千般忍辱是為了什么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她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
當然,她也承受這個后果。
而且,她當時悲憤交加,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不過是把最大的痛苦同樣施加在他身上罷了。
“對不起,關于冤枉你和遲中駿當年害我弟弟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手指抽緊,握了握掌心,又緩緩松開。
說出來之后,覺得好多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種人”蔣聿成掃她。
遲溪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是。”只是,那時遲中駿是用他的名義把她弟弟騙出去的。
她不過是遷怒他罷了。
或者,她只是為了借機和他一刀兩斷,做自己的事情。
都過去六年了,再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會淡去。還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孰是孰非,還有什么好深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我沒什么好說的。你要報復我的話,隨意。”她站起來,平靜地說,轉身欲走。
蔣聿成卻笑了,笑過后長腿交疊,將文件輕輕壓在了大腿上,問她“其實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遲溪回頭“你問吧。”
他定定地望著她,似乎不管結果怎樣都要一個答案,語聲徐徐,緩緩道來“你可曾有過一絲一毫喜歡過我”
秒針在一幀一幀地走動,分明不算多么響亮的聲音,可在這樣安靜的室內聽來,是如此地驚心動魄,好像拿一把小錘子一下一下在人心尖上敲打。
遲溪略垂著頭,側臉安靜,心里卻好像打翻了一杯苦咖啡,泛著淡而冷的澀味。
半晌,她說“沒有。”
聲音很輕,但是,在這樣安靜的室內足以讓人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