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皇后的聲音變得和煦了,她的心情似乎變好了。
“多嘴。做什么嚇卻月生母的遺物,愛惜些,也是應當的。去把公主扶起來,賜座。”
剛剛呵斥元觀蘊的宮婢,走到元觀蘊身旁,將元觀蘊攙扶起來。讓他坐在胡床上。
從進來到現在,皇后的所作所為,對元觀蘊而言,都似一團迷霧。
但是,當皇后問他母親的時候,當他意識到皇后的情緒變化,一種明悟,自他心頭升起了。
皇后讓我看畫,皇后對我說話,都只是其對我的一種試探。
我沒有獨自見過皇后,皇后也沒怎么見過我。
我懼怕她。
而她要了解我。
那么,我最后,因為害怕秘密暴露的倉促躲避,不是壞事,而是好事因為這樣生疏生澀的卻月公主,是皇后想要看到的透明公主。
因此皇后心情愉快。
“這些年在掖庭,過得不太好吧你父皇也是狠心,將你一個人丟在掖庭。掖庭那里,不是正經過日子的地方。”
她朝元觀蘊看了一眼。
“你想要離開掖庭嗎”
元觀蘊袖中雙手,微微蜷縮,又舒展開來。
若是進來之時,聽見這句話,他恐怕就要射出簪子了。
但在弄清楚皇后的想法后,他逐漸意識到,也許這一次,皇后叫他來,不是因為他半夜前往水渠之事被發現。
那么,是因為什么事情
雖還緊張,卻沒有那么害怕了。
“我不敢”元觀蘊低低出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是啊,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說皇帝的不是
“總歸是他的疏忽。”皇后,“他近來想起你,也覺愧疚,想對你補償一二。正好,尹桂獨子尹問綺,少年有為,文武兼備,可為良配。不日,你就將出降于他。”
什什么
元觀蘊一時錯愕到了極點,霍然抬頭,失聲道
“我我嫁人”
“不錯。”皇后失笑,“怎么如此驚訝”
元觀蘊如何能不驚訝
前一刻,他的大腦還充塞著逃跑、同死等無法回頭的事情。
下一刻,他就被人告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皇宮。
代價是以新嫁娘的身份。
嫁人不是不行。
元觀蘊的大腦有些混亂。他本能地繼續思考。
只是嫁人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他是男子,不是女子,暴露之后依然要逃跑。
“這個消息確實突然了些。”皇后還在說話,揶揄道,“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尹家喜歡你,求娶之心十分炙熱。為了早早娶到你,甚至等不得我們造公主府,自己把這差事攬了過去,放言說一旬之內會將一切辦好。”
“既然尹家如此說了,你父皇便說,出嫁的日子定在半個月后。”
“時間確實緊了些。但也不用你準備什么,這半個月中,宮中會為你置辦嫁妝,我也給你派幾個人過去”
此刻,就是再震動,元觀蘊也不得不勉力思考。
派幾個人過來,意味著他不再有獨處的時間。
也就意味著,從水渠帶黑娘逃跑的計劃,徹底失敗。
剩下的路剩下的路
“對了,趁這機會,你想要什么”皇后笑道,“說說,我來做主。”
只剩下一條出皇宮的路了。
嫁人。
嫁人,至少他能安安全全,帶黑娘跨出宮門
怎么出去都好,都行。
他一定要帶黑娘出去
“我要帶黑娘走。”元觀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然而,也是這個時候,他看見,皇后的笑容,變得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