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只是端起碗吃了一口飯,淡淡與她道“要是我不跟你爹去,誰照顧他那種苦日子,他過不來。”
馮知玉陡然跪下去,“娘”
時間在信紙一來一去間飛逝,茶稅案就此定案。
這案子果真沒有繼續深究,鬧得沸沸揚揚也只查出十余個涉案官員,品級最高只有正四品。主謀斬立決,其余同犯、從犯,全都由刑部量刑流放,少則四五載,多則無歸期。
馮老爺獲刑七年,交由應天府衙門將人發配潮州,不日南下。
潮州不是那疾苦之地,能下放廣東府的多為朝廷官員,鮮少有那窮兇惡極之輩,看來刑部這是要予以馮家輕判。
江寧馮府也要被如期查封,只不過府內老小幸免于難,不必隨犯人南下,得以回到錢塘老宅,有驚無險。
得知此事,馮俊成本想在家簡單宴請曾亭光和吳虹鷺,以感謝他一人在當中所做周旋。
吳虹鷺卻婉拒了他,并告訴他自己從未替馮家爭取過什么,他只是在早朝上疏時,附和過曾侍郎幾句。
“他才是真愛惜你,我只是覺得你和我見過的官宦子弟不同,我那仗勢逞兇的公子哥見得太多。你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
馮俊成一時語塞,分明是夸獎,也沒什么好高興的,只好道“或許是吳大人您總辦案子,因此見的也都是有罪之人。”
“對了,吳大人,不知都察院預備如何給我定罪”
吳虹鷺笑起來,小老頭抬高手,拍拍他肩,“再等等,消息應當很快就登門了。”
馮俊成霎時費解,卻也只得拱手目送吳虹鷺走遠。他傍晚歸家,小雪纏綿,天色灰藍,瞧見青娥一襲翡翠綠站在府門口,兩腮讓北風吹成酡紅,是這白雪皚皚的冬日里,唯一的春色。
花將軍第一個追出來,繞著他轉圈,又蹦又跳。
“爹爹”茹茹也從門房里跟出來,穿著大花襖,朝他奔去,額前碎發讓風撩開,露出個溜圓的腦門。
馮俊成蹲下親親她香軟的臉蛋,將她圈進大氅,牽上她,一并歸家。
青娥替他撣撣肩頭雪,“再有幾日就是你和茹茹的生辰,你們兩個生日靠得近,她又那么小,就一起簡單過了吧。”
恰逢江寧家里遭
難,馮老爺即將流放南下,即便有大喜事,也不好大肆操辦。只是不忍心叫孩子期待落空,她還從未過過一個像樣的生辰。
馮俊成當然答應下來,好巧不巧刑部沒幾日后放出消息,茹茹生辰那天,正是馮老爺下放的日子。
那天里風雪交加,囚車晃蕩著從刑部駛出,馮老爺衣著單薄,站在四面透風的囚籠里雙目緊閉。
寒風送來一聲女童清脆的叫喊,“爺爺”
馮老爺扭轉頭,見街口矗立著一家三口。茹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到馮老爺被關在囚車里,好生難過,兩只小手疊在一起拜拜衙役,求他們放了爺爺。
馮俊成給了衙役銀兩,請他們在路上善待馮老爺,青娥將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皮塞進囚車,“老爺,這是幾身冬衣,您記得穿。”
馮老爺蹙眉看向這個險些被自己“賣”給秦家的女人,最終也只是不發一言,馮俊成打開隨身帶來的食盒,端出一碗脹糊的面條。
茹茹小心翼翼去端那碗面,遞進囚車,“爺爺吃面。”
馮俊成難免鼻酸,紅了眼圈,“今日是茹茹生辰,給茹茹過了生辰再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