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與謝家人這一聊就聊到了日頭西斜。
經營一個龐大家族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昭昭被這么緊急培訓了半日,從族中哪幾個職務掌握著家族命脈,到如何管理族中田產,謝家大伯和嬸嬸恨不得一口氣全教會她。
昭昭聽得頭昏腦漲,只感嘆人真是偷懶不得,以前不學的東西,現在遲早也是要學的。
“今日便先只說一個大概,待你設身處地實踐之后,遇到不懂之處可再來問我們或者也不必舍近求遠,問蘭殊也好啊。”
嬸嬸笑容欣慰地瞧著鏡子里的兩人。
“一眨眼,你們去仙山也已經一年時間了,時間過得太快了,雖說昭昭每次與我們說起在仙山的日子,都只說有趣的事,但嬸嬸也知道,我們昭昭肯定吃了不少苦。”
若沒有吃過苦,他們家昭昭怎會說出剛才那番話
謝家大伯也心知肚明,但昭昭已經不再是小孩子,她修了仙,以后要做長命百歲的仙人,今后的路需得她自己走。
所以他只對一旁的男人道
“在那些仙人眼中,我們昭昭無足輕重,可在我們謝家,昭昭是我們從小寵大的大小姐,謝蘭殊,昭昭同我們說,你在仙山中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既然這樣,可不能讓我們昭昭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欺負了,你能做到吧”
記憶中,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番話。
那一年云夢澤大婚,兩人成婚時,這位面容粗獷的男人,也是這般眼眶微紅,鄭重其事地將昭昭托付給他。
他知道,對于謝家夫婦來說,什么塵緣,什么道心劍心,他們并不明白。
無論昭昭在其他人眼中是何等平凡的存在,他們只知道,昭昭是這世間唯一的珍寶。
越是明白這一點,謝家大伯的這句話的分量也越重。
今日一別,他就會重新做回昆吾的天樞道君,重新承擔起他必須要盡的職責,而昭昭卻會留在此地,與她的宗門在此地扎根。
他無法保證能夠護她周全,甚至于他自己就是曾經讓她受盡苦頭的罪魁禍首。
他無法允諾。
“咦,大伯你等等,那邊好像有一只豬妖飛過去了。”
昭昭忽然出聲,煞有其事地指了指半空中某個位置。
天樞道君正在沉思,被她一指也下意識地要望過去,卻見昭昭把鏡子一叩,湊近了肅然而視道
“快點答應你在猶豫什么”
“我從不答應做不到的事。”
昭昭瞪大了眼“這個時候你就別裝了,上次我嬸嬸說給我們定個百年計劃,一百年生三十個孩子你都敢答應呢”
天樞道君啞然,眸色沉了沉。
那只死狐貍
“即便是修仙之人,生育子嗣也是一大生死關,什么百年計劃,簡直荒謬。”
昭昭沒想到還能從這白狐口中聽到如此正經的話,她眨了眨眼
“不錯,你現在都演戲演全套了,既然這樣,待會兒不管我大伯讓你承諾什么,你都別猶豫,統統答應下來知道嗎”
或許是為了顯得更有壓迫感,她離得極近,呼吸拂過他脖頸,泛起細密的癢。
垂落在身側的手縮了縮,他別開臉
“我不做實現不了的承諾。”
因為,身為謝蘭殊的他已經食言過一次。
既然知道不可能做到,他不想再對她做出這種沒有結果的承諾即便她不知道她眼前的人是誰。
“承諾不一定要實現。”
昭昭忽而捉住他的手,一字一頓肅然道
“只要在做出承諾的這一瞬間是真心的就夠了。”
經歷過謝蘭殊的事之后,昭昭已經看開。
與其像個怨婦一樣糾結他為什么不愛,為什么不守承諾,不如坦誠接受現實,明白這世間永不變更的承諾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