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和你搶床。”
被子蓋住了大半張臉,過了一小會兒,明寐聽見幾聲遙控關燈的聲音,臥室里只留下一盞從墻角亮起的微弱夜燈。
她悄悄把頭探出來,往床下看,發現景淮扯了張小被躺在地毯上,似乎剛要閉眼。
兩人黑亮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間對上。
景淮見她趴在床上看自己,壓低嗓音,頗有說悄悄話的感覺“怎么了”
明寐只是赤白地望著他,半晌,搖搖頭躺回去了。
兩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一時誰也沒入睡。
已經十一月了,即便是最好的房子,也禁不住寒風從窗子的縫隙里鉆進來搗亂,這股若隱若現的冷,讓明寐意識到自己又在一個秋轉冬的時節與景淮扯上了關系。
“哎,你還記得嗎”明寐盯著天花板,忽然和對方搭話,“上次咱倆這樣排排躺的時候是在干嘛。”
“記得。”景淮的回話立刻響起。
他的嗓音更沉了些,被密閉的臥室潤色,“那年過年時候,去露營,對不對。”
明寐往鵝絨被里縮了縮,“嗯”了一聲,伸手摸到了自己略涼的鼻尖,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那年深冬
“你說說你,這大過年的,非要出去亂跑。”明實又往明寐的背包里塞了幾個水果,嘴里的埋怨話卻沒什么力度“還拉著景淮,人家剛回來,都不得歇著就陪著你瘋玩。”
“哎呀”明寐撅嘴撒潑,“我跟我們同學早就約好了您不也答應了嘛,這次期末考好了就隨我玩。”
“大冷天的露營,你們這幫孩子也是抗造。”明實知道攔不住,囑咐她“多穿點衣服,你那毛衣里套件秋衣,聽見了嗎”
明寐才不想把自己裹成個球去玩,假裝答應“知道了放心吧。”
準備充足后她背著包一蹦一跳下樓,瞧見景淮在樓下,他那單車很久沒騎,清掃了一下。
明寐看著他動作,把雙手揣兜里取暖,說話呼出一股股霧氣“哎,我說個事唄”
景淮低著頭,擦干凈車后座,“嗯。”
她打量對方,繼續說“我待會兒就說你是我鄰居,家里的事,別跟別人提。”
這時,他抬眼來,黑色桃花眼在寒冬里探不清態度“不想認我”
“什么認不認的不覺得很奇怪嗎”也說不上為什么,明寐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可能或即將成為兄妹這事兒,腳下踢著路邊小石子,煩躁道“哎呀,反正你就別說,聽我的就好啦。”
景淮收回視線,拍拍后座讓她上,只撂下句“我能跟誰說去。”
那是明寐記憶最深的一個冬天,有家人,有景淮,有同學們,還在過年的這會兒。
大家從自己家里帶出一兩樣吃喝玩樂的東西,然后在湖邊公園找了塊地方露營。
景淮本就轉學又孤僻,沒什么朋友,來的都是明寐的同學。
盡管有很多人認識他,但到了以后,景淮一直跟在明寐身邊,話少,就低頭做事。
要么是扎帳篷,要么是給她弄吃的,一來二去其他同學看他倆的眼神就越來越古怪。
后來明寐又羞又臊地把景淮丟到帳篷里,讓他不許出來,不許跟著她。
不能說家里那層關系,他又這么跟著自己前前后后伺候,哪能不讓人想歪
即便是有些無理取鬧的要求,景淮也沒有任何意見,就老老實實坐在帳篷里,連句為什么都不問。
明寐返回湖邊,回到同學們身邊,卻再也沒辦法專心玩樂。
身邊同學嬉皮笑臉聊著學校里的各種趣事,一會兒是哪個班男女生的緋聞,一會兒又是期末考試的牢騷。
五花八門的話題從左耳朵進來,如穿堂風直接從右耳朵出。
明寐臉上掛著附和朋友的笑,眼神卻木楞。
因為腦子里想著的全是某個還在黑漆漆的帳篷里等自己的人。
景淮坐在帳篷里,一手打著手電筒,一手翻著繪畫技法鑒賞書。
外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隨后,面前的帳篷被拉開。
一束有力的強光投射進來,他抬頭時被刺到,忽爾瞇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