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寐睜眼,偏頭,對上他也偏過來的眼眸,有些意外“你,你是睡了還是沒睡。”
景淮輕笑半聲,沒回答,選擇繼續問“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怕了”
“不敢睡了,嗯”
“”明寐懊喪了神情,噩夢做得都不敢再閉眼,偏開眼,“笑話我吧你就。”
景淮稍動,側過身來,與她面對面躺,被褥產生窸窸窣窣的聲響。
兩人的視線交織距離更短,在光線缺乏的夜里,偽裝失去力量,眸中藏不住真情。
“還是不愿意跟我說說嗎”他問。
景淮借著昏暗細細端詳她的臉龐,蹙眉于不經意之間門,道“明寐,你就不能施舍給我點信任嗎。”
施舍與信任本就是對峙性質的兩個詞,被他融入一句話里,到明寐這兒就格外刺耳。
她轉而與他對視,心中泛起幾分焦急,卻也無從辯解
不愿開口的事,就和她被跟蹤后第一時間門選擇逃跑的根源是一樣的。
只是不想再次面對。
在這時,一只手忽然伸到她的枕邊,明寐愣住,目光一點點聚焦到景淮伸到面前的左手。
手掌敞開,手指細長微曲,腕處藍色的血管在月光下隱現。
在她眼見下,景淮再次合上眼,把自己所有情緒都恰當遮住,留下微微勾著的唇角,“我剛剛也做了個噩夢,有些怕,能不能借給我一只手”
“哎,今天吃面的時候許了個生日愿望,許愿有人能在我做噩夢的時候牽手陪著。”
在無盡的黑夜里,在被難平的恐懼包裹中,有一抹溫溫柔柔的風,云行雨洽,看上去并不強勢,卻沖破了重重枷鎖,撫到她額前。
明寐眼角忽然有些熱,還好因為夜黑,沒人能察覺。
她無奈哧笑,試著伸手,遞到他的大手掌心,投入浩瀚的溫熱中,“都說了”
“愿望別用得這么隨便啊。”
那些恐慌,惶遽,煙消云散了。
房間門里緘默許久。
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提起,就這樣猶豫到半夢半醒的時候,明寐眸子睜著一條縫,淺囈般再和身旁人搭話“你知道有個詞叫眾口鑠金嗎”
“嗯”景淮明顯快睡著了,卻還是附和了這么一聲。
“出自史記,積羽沉舟,群輕折軸,眾口鑠金,積毀銷骨。1”
明寐的瞳仁倒映著他的側臉,視線流連過那起伏漂亮的輪廓,嗓音輕輕的,有點像自語“意思是羽毛再輕,堆積多了也能沉船。眾口一詞的人多了連金子都能被熔化”
“誹謗多了,攢下來,就能把人挫骨揚灰”
明明只是詞解,說到后面,仿若磐石再次壓在明寐心上,她握他手的力度稍加了些,閉了眼,挨不住困意,睡過去。
對不起啊,景淮。
臥室終于回歸平靜,滿月用光作鏈,圈住二人相握的手。
鐘表指針轉動,不知過了多久,景淮緩緩睜開眼,側頭,凝注她的目光深沉而復雜。
他只是想留有最多的尊重,如果能聽她親口訴說,總比自己暗自去查要遵循禮數得多,而且,他也想等到明寐愿意敞開信任的那刻。
在她紅著眼眶沖出巷子,在她閉口不談卻握住自己手的那瞬間門,景淮意識到。
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