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來換呢她什么也沒有了,連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她便許諾,信女愿永困苦厄,萬世不渡,求阿兄能平安,余生順遂。
后來她想,許是靈驗了,她入不了輪回。
阿兄把她的尸首葬在了家鄉。
草木初初發芽,她好像變成了一棵樹,站在故鄉的柴門前,遙望家門口那條黃土路,歷經風雨。
路邊的小花開了又謝了,蔓草荼靡,野獸來去,日升月落,四季更迭,可好像時間永恒定格在了那里。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阿兄得以回來了一次,他又立了戰功,擢封驃騎將軍,獨身歸鄉這天,卻一身素衣,滿身落拓,他看著鼓起的墳包出神。
墳頭的草,已經長得齊腰深了。
阿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哭得很傷心,她很想上前給他擦一擦眼淚,告訴他我很好,不要傷心。
但她只是一縷魂魄,她只能送給他一陣風,風穿過他的發梢,那張總是板著的臉,看起來一點都不兇了,滿是哀痛。
她的靈魂從樹上脫離,躲在了阿兄的佩劍里,陪他征伐四方,她殺了很多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滿身血孽的人不,鬼了。
后來太平了些年歲,阿兄終于可以喘息片刻了,家里的門檻又被踏破了,這回是給他說媒,但他也一概拒了。
景春總覺得放心不下,于是總待在將軍府的房頂,一坐就是幾天幾夜,看院子里凄冷的草木,看夜里滿天的星斗。
府里冷冷清清,阿兄也冷冷清清。
阿兄可能是覺得太孤寂,他又主動去領兵了。
景春依舊待在佩劍里,劍鋒所指,全是殺孽。
她有時會從劍身里出來,蹲在他床頭看一看他,可后來許是殺孽太重,漸漸被困住,出不來了。
阿兄最后死在戰場上,長劍插在泥土里,大雨傾盆,洗干凈了劍身的血污,她看到了漆黑如墨的蒼穹,兀鷲在低空盤旋。
阿兄一直低聲說著什么,喉頭被血堵著,聲音聽不清。
但他看起來,真的好孤獨。
他這一生,到底在求什么呢她也看不清。
自己這一生,又在求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只是好像就這么漫無目的地飄著,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明明只是一縷殘魂,卻怎么也不愿意散去。
有人拔掉了將軍的佩劍,供奉在了祭祀臺上,她日日暴曬在日光下,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在一個雨后的清晨,她的靈魂一輕,和佩劍剝離了,剝離的那一刻,劍身崩裂,碎成了好幾段。
老和尚說,這劍殺孽太重,附靈被囚困了百年,但卻有一縷功德護著,如今終得解脫。
但她靈魂太過于殘破,恐怕已經入不了輪回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索性回了將軍府,將軍府里還是冷冷清清,一切都好像沒有變,只是沒有阿兄了。
她感受到無盡的荒涼和悲哀,然后靈魂又固執地歸于殘劍之上。
直到有一天,她被重新拿起,扔進鍋爐里鍛造。
她在疼痛和痙攣中,好像再次看到阿兄的臉。
那是扶桑的臉。
他的臉上滿是悲哀,說“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景春猝然驚醒,大口喘著氣。
天亮了,雨還沒停,啪嗒啪嗒砸在車頂,好像也敲在她的心臟。
她覺得呼吸有些發緊,心臟也像是被擰著,她抬手,搓了搓臉,有些迷茫地發了會兒呆。
模糊地記起是自己的某一世,但怎么會看見扶桑呢
是現實和夢境交疊了。
還是她以前見過他,,